正文  第八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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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这场考试透支了我新一年的运气,所以在大年里我就出了事,导致全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好好一个年是生生给毁了。而说什么过年里见肖泽,就是说梦话。
    见过比这更狗血的受伤经历么?大年初一的晚上,因为初二的时候就会去外婆家了,愿意的话可以在那边住整整一个星期!我吃了晚饭起就没有消停过,窜上窜下和猴子一样。妈妈嫌我烦,把我赶到床上去:“早点睡觉!”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了床,继续闹腾,把被子掀到边上,就在床上顶跟斗,又变成跳远。
    妈妈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数落我:“你呀没一下停,还蹦!床都被踩烂了!”我得意洋洋地从床头蹦到床中间,做了两个预备的动作,在往前蹦,可惜太优秀了,直接跳过床尾,摔下去了。
    之后的记忆不知怎么没在我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关于我吊着一只手挂了一百来天,我记住它的原因是因为它害得我没在过年的时候和肖泽见上面。
    我爸我妈关于这场祸却清楚得好像我昨天才刚拆的夹板似的。出事的时候我爸在楼上找什么,把木头的楼板踩得嘎吱嘎吱响。他说那个时候听到我“嘣”地从床上摔下来,还听到我胳膊“咔”得脆响,当时心下就咯噔,知道手必然断了!我妈还剥着花生呢,拿着一个特大号的簸箕装着花生米,一下子打翻了,洒了一地。
    也不记得我是怎么被抱着跑医院,从县医院里又转到樟树那边的医院里。在那边住了很久的医院,才回来,还得去复查之类。关于樟树,反正说是药都,可是我真没有什么印象,有生之年也就去过这一次。可我爸老爱提起它,那回他和我一样也是受伤,大年里在医院,我和他一起从南昌坐客车回来,他还指着我看:“这边往下走就到樟树了,你应该晓得吧。”
    我“切”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又没有去那里!”
    “怎么没去?你摔断手那一年去了好几趟呢。”
    爸爸呀,你知道说我六岁那年!你指给我看的时候我都二十六了!
    关于樟树,我一直有两个疑问:
    一个就是樟树真的有那么多的樟树吗?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注意到呢?
    另一个就是我当年在那里吃过的一种相当相当好吃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当时想带回来给肖泽,因此我爸问我要的时候死活不给,让我爸以为可以预见我以后就是个没良心白眼狼的主,他一个人带着这么个狼崽子辗转求医,一颗担心忧虑的心因为我这不孝的行为给刺激了,又站在冷风中,看着别人喜气洋洋走亲访友,对比之下觉得人生非常无望,当着我的面居然流下泪来了。
    正月十六开学的时候我就是吊着手去的。右手夹上了夹板,用纱布一层层地包了起来,绑得紧紧的。一路迎来了不少的目光。
    肖泽看见我立马跑过来,见到这副光荣的样子,“嘶”得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拿手指来戳:“你手怎么了?”
    我爸当时毫不客气地吼他:“你瞎戳什么呢!弄伤了你怎么赔?”把肖泽唬了一跳,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以为我爸是个很凶的人。我爸那时紧张的哟,“小屁孩,没半花儿轻重!”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动右手实在是件苦事情。在家里爸爸帮我洗脸洗脚,给我喂饭。
    他不在我就用左手吃饭,我妈对我实在是恨伤了,也不怎么搭理我,由着我去。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还要折损我:“作怪嘎!还作么?不得我的钱完,这下自个儿也有的苦受吧,日日的啼啼嘡嘡(形容疯疯癫癫,哭哭笑笑没正行),现在日子好过啰。我是不理搭你……”
    被妈妈这么损,于是非常有骨气地自己用左手吃饭,掉了一地的饭粒也继续。洗脚的时候坐在那里依然要弯下腰来,会压着自己的右手,不行就把脚盆放到小矮凳上,这么洗,不小心带翻了盆子,一屋子的水,妈妈也不理我。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奠基了我半辈子关于爸妈的感情基调,我爸怎么对我放养,不闻不问我都能爱他爱到容不得别人说半句不是,我妈后来怎么想跟我贴心我都跟长了倒刺一样,青春期里搁在一块要说话超过三句就能吵起来。
    还有一个人最好了,就是肖泽。如今是不能做作业了,吊着那只手简直就是最好的免罪金牌。对了,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代课的,因为小姚老师要生孩子了。
    作业可以不做,但是总有些东西要动手对不?单肩斜背的书包一只手也不好放下来;一本书翻开来一只手难压得住;不小心把文具盒撞地上去了也是有人帮着捡好……反正那个时候在学校里肖泽除了没有我上厕所的时候跟进去给我解裤子,其他什么都做了。
    那个时候小孩子也无聊的,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谈“恋爱”这回事了。姐姐我吊着个胳膊,在学校和家里来回穿梭,肖泽都跟着,开始给我背书包,然后就有风言风语,说肖泽喜欢我来了。
    那时候我心里的那个甜蜜羞涩那个爽啊!原来我顶着个小男孩头又凶又蛮也有人喜欢啊!也不管是谁喜欢,反正有人喜欢就很暗爽了。但是这话传出来就没那么好了,黑皮相当露骨地跟肖泽说:“你喜欢她啊?这种烈婆子(形容性子恶劣的女性)你喜欢啊?”肖泽那小脸憋得通红,又被黑皮勾着脖子,挣不开去。
    他都九岁多了,算是颇懂人事,继续说:“你两公婆过得蛮好撒!”眼睛里无尽的促狭之意。
    黑皮就是因为寒假作业的事还在气我。他这样对肖泽我立即被点着了一样,再被他话一激,到教室后面从一把秃头扫帚上拔出竹子做的手柄,就狠狠敲了过去。
    黑皮是绝对不肯吃亏的,而我是明知道会输也一定要打的,到后面我吊着我右手的纱布都松了,手就这么垂了下来,夹板也歪了,气喘吁吁泪痕满面,他也好不到那里去,被一竹子尖头戳到腿肚子,挽起裤子来看一个颇深的洞,血都渗出来了。
    两个人都站在办公室,肖泽在旁边做证人。
    老师已经把我列为头疼的学生了,尼玛怎么会有一个女孩子猛成这样的?吊着一只手也敢打架。看着我残弱的病体(相比黑皮),于是还是狠狠地训黑皮,黑皮低着头被江老头训死了,还时不时被拎两下耳朵。
    因为打架不知道手上到底怎样了,于是被带着多去了一趟樟树,复查。我爸铁青着一张脸,看都不看我一眼,拉着我左手在樟树的街上赶死赶活,我迈着腿小跑地追,手还是被扯得生疼。
    这世界上总有自作孽这回事,所以我也不怨我爸。但我和肖泽之间又有了里程碑式的进展:他可以为我背几个月的书包,而我,可以冲冠一怒,不顾残躯,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后来肖泽戳着我右胳膊:你少冲英雄好汉了!那会儿要是手真出了什么事,你爸不会把我胳膊拧下来给你装上去?
    肖泽戳我胳膊是在刚上大学的时候,那会儿他和他的未来的校花女朋友才见过一次,更谈不上确定关系。那个时候肖泽可爱到死。
    虽然我们来自一个地方,从小到大,又上了同一个大学,几乎所有原先同学都开玩笑说:“薛凯,凯哥,凯爷!你把肖泽收了吧!”我傲娇地说:“切,滚一边去,姐姐我自从有了绝世美男欧阳明日,对一般的看不上!”
    其实我知道,是他看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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