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里的风寒冷刺骨，一阵阵吹来，刮在裸露的皮肤上像锋利的刀在划般。落地窗外的天空，绚烂迷人，灯红酒绿，一朵朵开在人间地面上的丽花。
    梦里。一片金色的阳光铺照，耳边隐隐约约的胚车转动声。一地的光辉，只是看见有成堆的不子整齐的摆在墙边。胚车咕噜咕噜的转动，一个女子安静地坐在那里，洁白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长筒形状的土胚，渐渐成型。及腰的长发被束到一边，宽松的羊毛上衣露出她光滑纤细的脖颈。看着手中的土胚，嘴角轻轻地上扬，神色柔和。
    “姐姐，老妈让我们今天早一点回去。”
    女子闻声抬头，看着坐在窗口边的另一年纪略小的女子，眼神里宠溺柔水：“恩。”
    那女子有些高兴的呵呵一笑，身上散发的浓浓校园味道，手中抱着一本漫画，靠在阳光下笑容灿烂。
    一阵稍大的冷风吹开了客厅里的窗子，寒意穿过薄薄的毛衣，吹进我的皮肤，我的血液，最后，到达我的心脏。
    从梦里惊醒，发现后背已经密密地布满了一层冷汗。我撑着落地窗想爬起，要站直身子时，双腿仅有的一小股力气被瞬时抽尽
    又狼狈地摔在地上。围了一圈的酒瓶被踢倒，接二连三地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不远处的手机震动起来，幽寂的黑暗里亮起一道光，显示屏幕上清楚的闪烁着两个字。
    唯右。
    我轻轻转过头，看着眼下满视线星星点点的灯光，突然自嘲的笑起来。
    笑的干涩的喉头像着了火一般疼，身子不由自主的缩成一小团。“周水，说你爱我。。。。。说你爱我。。。。。周水。。。。。。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们在一起。。。。。别放弃。。。。”热热的呼吸参杂着浓浓的酒味，似乎还在耳边。
    也是很黑很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他烂醉却依然温柔轻轻抱住我的身体，不忍心让我受一丝一毫的痛，在我的耳边不停呢喃：“周水。。。。。不要放弃。。。。。。我求求你。。。。。不要哭。。。。。。”我如木偶般被抱着，他靠在我的肩头渐渐睡去，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他像个孩子一样依靠在我身上。我无力地笑，白色的天花板狰狞的看着我，似乎也在嘲笑。我慢慢抱起他，然后一件一件褪下自己的衣服。。。。
    周水，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你，只有我，你是不是可以不再顾虑那么多，直接跑到我的身边呢？
    小丫头片子，你怎么敢惹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可怕我很凶残我很无良？算了吧，既然都惹了，那你就别走了。
    喂，你能不能向我保证。。。。。跟我在一起。。。。。一生不放弃？
    手机的光暗了，我侧眼，那光没有再亮。
    腹中突然有东西踢了踢，似乎在不满地宣泄什么。我的手放在隆起的小腹，微微勾起唇，低喃：“宝宝，再忍一忍，再忍一会儿就好。妈妈带你去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妈妈的姐姐，爸爸，还有妈妈。。。。”
    我的头半仰，窗外的黑暗空中突然放起烟花来，像是一朵血梅，凌空绽放。
    “水啊，你再劝劝你姐，她平日里最听你的话，非得去英国留学吗？你们从小在我身边，出去了哪能照顾自己啊！”妈妈泪花隐隐的眼睛，我不敢多看，从沙发里爬起来抱住她。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走？”周凉在花园修理花草，听到我的话回头安静地对我笑，那笑容在阳光底下，美丽的无与伦比，她说：“姐姐会很快回来。周水在家里等姐姐。”
    周凉，你现在好吗？
    周凉，你现在快乐吗？
    周凉，你现在幸福吗？
    窗外的烟花开的越来越灿烂，五彩缤纷的色彩照亮了整个夜空。地面上有人在欢呼。
    昔日的暖洋洋的家，因为一个人的远在他乡，变的冷清空荡不少。妈妈在厨房准备早餐，时不时伸出头来，叫我看看有没有周凉来自英国的信封。
    之后，我在房间的门口看到她接起一个电话，惊喜的表情渐渐冷却，绝望，最后瞬间变成一片死灰。
    在我的眼前，妈妈的身影倒下，心脏也有这么一块地方，随着她倒地的身影，坍塌，永不能修复。
    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妈妈总爱抱着我，让我靠在她的膝头，然后一遍一遍抚着我的背，轻声说：“你看，你小时候就是爱这样靠在我腿上。周凉就喜欢抱着我，抱着就不肯放手，她总和我撒娇，说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哈哈，你说这孩子。。。。。”
    说着说着，眼泪就落在我的脸颊上。
    小腹开始疼起来，我支手拖着下巴，手肘抵在曲起的腿上。窗外最后一朵烟花消失不见，天空又重回了黑暗。我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张无比大的图画，上面有我，有周凉，有爸妈。
    我开心地笑了。耳边似轻烟的声音不停地旋绕。
    周水，你怎么那么淘气，也不像姐姐好好学学，看将来有没有男孩子会要你。
    周水，咱们就好好淘气啊，爸顶你呢！诶，赶紧，把那球再给踢过来！
    周水，姐姐很快就回来。周水在家里等姐姐。
    。。。。。。。。周水。。。。。。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们在一起。。。。。别放弃。。。。
    在25年的记忆里，有一个人淡淡微笑地告诉我，周水，你走吧。你痛，我比你更痛。很冷的天，我们的周围都冒着冷气。我看见他的肩膀都抖了却还是一步一步坚决地走下去，没再回过头。
    然后，在我的生命里，同时走出了两个这一生我最爱的人。
    唯右，我想我们都是对的，只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相爱的地点不对。
    唯右，对不起。
    唯右，如果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周身好温暖，前所未有的温暖。
    我似乎真的来到了一片美好的地带，这里阳光溢满，和风轻徐。
    我在这里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像是已死之身，更像是一朵春花新的开始。柔软的土地散发淡淡的清香，这是只属于少年时的暇意。
    我想要永远留在这里。
    哪怕只能永远躺着。。。。。
    哪怕永不超生。。。。。
    小腹的剧烈疼痛早已远离，身体只是无实感地漂浮。
    隐约中，心脏又咯噔一下地痛了。这一生，若说最对不起的人，还是在肚子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痛？我还感受到痛吗？
    飘渺中我抓到一丝思绪，理智却让我越发迷惑。25年的记忆竟是一滴不漏完完整整的保存在我的脑海里！
    我现在是在哪里？双眼挣扎着想要睁开，倦意却一袭一袭又将我带入无尽的苍茫。
    躺在这里吧。。。算了。。。。在这里不好吗。。。
    “水啊，你醒醒，起来吃点药。乖孩子，快，别让妈担心。。。”声音絮絮地从飘渺之尽远远传来。
    ＂水啊，你这都躺了2个礼拜了。。。。该起来了。。。。＂
    身体渐渐下飘，感觉像是一片失去重力的落叶，最后，归回大地。。。
    强光使我一时睁不开眼睛，真实感顿时充斥了我的全身。
    ＂他爸！小凉！水她醒了啊！＂拨高的女声在上方响起。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双微凉的小手将我的手放在手心，柔柔地摩挲。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清晰。老妈托起我的头，那双无比怀念的眼睛又是淡淡的泪光。＂小水啊！你这孩子就是想吓死我们啊！＂老爸的身影藏在老妈的身后。
    ＂爸，妈，现在放心吧。让我再给她量量体温，医生不是说了吗，醒了就没事了。＂熟悉的声音如同天籁，老爸老妈忙点头，身子退到一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凉笑的很如释负重，白哲的手轻轻摸上我的额头。轻柔的，真实的触感瞬间将我所有的情绪都崩溃，眼眶里的液体毫无控制地啪嗒啪嗒落下来，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似是棉花般膨胀开来。
    我用力扑上抱住眼前如梦似幻的周凉，她暖暖的身子却没有像每次梦里的那样，在我触到的一瞬间，消失湮灭！哪怕这是梦！没有关系，让我再享受一小刻的自欺欺人。
    “姐。。。。。呜呜。。。。。呜呜呜。。。。。。”开口已是满腔心酸。
    他们慌乱起来，被我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老妈上前抱住我和周凉，抚着我的背，轻轻哄：“傻孩子，不就是发个高烧！哭什么，现在不都是全好了。乖，别哭了。。。。”
    我张大眼睛没敢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他们的笑，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说话时节奏和语调。。。。。独独没有注意他们说了什么。
    一家人被我嚷嚷的哭声惹得抱一团。没再说其他，只是一个劲地哄我：“水啊，别哭了，你看这都已经好了，都过去了呀。。。。”好久，我瞪着眼睛掉了好久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老爸，老妈，还有周凉，围在我的身边不知所措。我只觉得这是一个好真实的梦。周凉心疼地看着我，一遍一遍抱我，说：“小水，哭什么呢，姐姐，爸，妈，都在这儿。别怕。”老妈着急地团团转，拿着温度计在我额头嘀嘀个没完，嘴里和老爸念叨：“你看你闺女，这是怎么了呀，这烧也退了，看她难受的！”
    我心里疼的说不出话来。这终究是一个梦！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一边墙上的电子历，待看清上面的年月日时，顿时我只觉得脑子嗡一声。
    197年12月28号！
    我迅速扭头看向周凉，老爸，老妈，胡乱地擦干眼泪，只见他们却是依然一如既往，细细地打量，再看看周围房间摆饰，发现与周凉出国的前一年的家一模一样！那张被我撕毁的名言大报此时安安整整地被贴在书桌旁。
    我伸手用尽全力在小臂上掐出一道血痕，麻木的痛感却也清晰的传来。心里猛地升起一丝的火焰，这，也许不是梦吗？
    耳边的惊呼声突起，希望还未真实到达我的心底，黑暗又再一次将我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