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眉间天下之婆娑风月  第022章 明月曾照彩云归(4)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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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娅打了个寒战,心想若是你天天跟着我,我不得气死?
    这就是她向来喜爱独来独往的原因了。
    一个人自在,逛个戏楼喝个凉茶听个小曲儿,没人在耳根子旁边念念叨叨“郡主,这样可不许”、“郡主,不行不行的”、“郡主,还是别了吧”、“郡主……”
    没有人能阻挡得了她对自由的向往。
    一想到今后走哪儿都有个人在身后跟哪儿,她就憋屈的不行。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的,她宁愿要个丫头跟着,起码买衣服挑布料的时候还有个商量的人儿,一个大老爷们儿会帮你认真地选花色再诚心地提意见,说这颜色太老成、这颜色搭这颜色很好看?
    而最不能容忍的是,这个人是藤萝!
    她不是讨厌他,更不是对他有意见,而是,而是……这个人实在无趣的紧呐。他就是个木头桩子,惜字如金,你跟他眉飞色舞地说一堆话,他只回个“嗯”,这还算好的,绝大多时候连个嗯都没有,让你气得发疯都没处诉苦去;
    他还没有幽默感,属于驴上树都不笑的那种。一件事,你觉得很好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哗直淌,他仍是目不斜视面无表情静默如石雕,而笑得正欢的你在看见他这张脸时,大张的嘴巴突然就定格了,很是扫兴。
    越想越恐怖,舒娅干巴巴地扯出一丝笑容来,说:“劳你费心了,我安全的很,用不着护。倒是父亲终日政务繁忙的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他吧。有你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些。”
    藤萝不卑不亢,回道:“属下来护郡主安危,正是大人的命令。”
    舒娅眼珠一转,嘿嘿笑道:“那我也给你下个命令,命你回去护大人安危,不得有误。”
    藤萝微欠了欠身,答得不冷不热:“卑职只听大人的。”
    舒娅脸色一白,横眉倒竖,喝道:“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来,遂大力拂了长袖,一声“哼”从鼻间冲了出来,扭头走得大步流星。
    藤萝若无其事地跟在身后,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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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舒娅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再一头扑到床上,气恼地啊啊叫着挥起拳头将柔软平整的被褥硬生生砸出几个坑来。
    正在叠衣服的初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半天才回过神来,诧异地问:“郡主,您……这又是怎么了?”
    主子连着好些日子都好像不太开心,初晓顺口加了个“又”。
    舒娅将头埋在棉被里,呜呜了几声,叹道:“父亲派藤萝看着我,他竟然派藤萝看着我!”
    说到怒处,舒娅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将“看”这个字眼咬得甚为恨之入骨。
    初晓晓得了缘由,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叠手里的衣服,似乎并不对此事惊奇。
    舒娅倒是奇了,一骨碌爬起来问她:“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初晓认真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道:“没有。”
    舒娅更恼了,站起身冲上去就夺了她手中的衣服,重重摔向一边,气吼吼道:“你主子都被软禁了,你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哪有你这样的丫头?赶明儿你也不用伺候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倒好,你们都省心!”
    初晓被吼得莫名其妙,许久才捋清了思绪,弱弱道:“那郡主说,该怎么办呢?”
    舒娅抱头做痛哭状:“我要知道该怎么办还用得着在这儿发愁吗?”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小丫头温柔的呼唤:“郡主,该用饭了,大人在等着呢。”
    舒娅哭丧着脸摇摇摆摆站起来,忽然眼前一亮,问初晓:“我在饭桌上再磨磨父亲,你说父亲会不会碍着兰姨的面子收回成命?”
    还没待初晓回答,舒娅乐哈哈的笑了,得意道:“一定会的,哈哈,就这么着了。”语毕,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走了。
    初晓在身后仰天长叹一声,郡主的如意算盘,只怕又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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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太清与柳如兰已然就座,看到舒娅眉飞色舞地过来,柳如兰温和笑着招呼她:“快些过来,就等你了。”
    舒娅乖巧地挨着她落了座,笑嘻嘻地向舒太清问候:“父亲今日回来的倒早些。”
    舒太清看了她一眼,说道:“比平日晚了近一个时辰。”
    舒娅被噎着了,半天又赔了笑脸说:“父亲近来很忙,多注意身体。”
    舒太清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有丝诧异:“这两天倒真是不太忙。”
    舒娅脸红脖子粗,咽了口唾沫,笑比哭都难看,说:“那父亲真是……”
    “别说些没用的了,菜都凉了,快些吃。”舒太清打断她的话,顺势夹了一筷子竹笋给她,说:“换季了,天气难免有些反常的干燥,多吃些笋子润润肺。”
    舒娅忙不迭地伸碗过去接着,瞥眼看见父亲又给兰姨夹了一筷子,不禁偷偷一乐。柳如兰发觉了她的神态,倒有丝羞赧了。
    兰姨不过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算不得人老珠黄,这么一瞧,风韵犹存,倒与父亲很是般配了。唉,真后悔没将她早些接过来住,纵使父亲心里有人,但这些年却不见那人出现,更没听说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怕是早就香消玉殒没了踪影了。
    所谓日久生情,又所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兰姨早些天来,现时舒家多了人丁也说不定,自己也不至于孤苦伶仃一根独苗苗日后打架连个帮手也没有。
    悄悄想着,埋头吃了几口饭,终于憋不住心里要事,悄悄抬眼瞄了瞄父亲,见他全神贯注地喝汤;又瞅了瞅兰姨,见她专心致志地品菜。想着如若再不说待会儿哪个吃完走了,这事儿还是根刺在自己喉咙里卡着。
    鼓了一把勇气,舒娅向着舒太清喊道:“父亲……”
    舒太清却是没理他,仍是一心一意地喝汤。
    舒娅提高了嗓音:“父亲——”
    舒太清终于放下碗盏,扫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女儿,淡定地说道:“早就知道你心里有事,藏不住了?”
    见父亲开门见山,舒娅也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女儿本就没想着要藏。女儿就是想问父亲,为何要派人监视女儿,是女儿哪里做的不对还是父亲根本就不疼我?”
    “这是哪里话?我就你这么一个心肝儿,何时不疼你了?”舒太清皱皱眉,又似有所悟地笑了,道:“哦,你在说藤萝。我将他派给你是护你安危,你倒怪起我来了。”
    “我就是不喜欢有人天天跟着,就像被软禁一样。我一个人习惯了,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我总觉得在被监视,那种感觉很不爽。”舒娅将嘴撅得老高。
    “习惯了就好了。许多事情都是要来习惯的,不能总想着改变。”舒太清接过身边丫头递过来的巾绢擦了擦手,淡淡道。
    看父亲要走,舒娅急了,张口喊道:“你不能剥夺我的自由!”
    舒太清拿着巾绢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却是重重扔在丫头托着的手心里,将那小丫头着实吓了一大跳,白着脸连忙退下了。
    “那好,让我的好女儿告诉我什么是自由。”舒太清回望过去,满含戾气的冰眸令舒娅不禁打了个寒战,竟一时忘记了如何说话。
    舒太清微微叹息,语气仍是冰寒,道:“说说看,小娅理解的自由是个什么样子?”
    见舒娅仍愣愣将自己望着,颤抖了嘴角却没说出什么来,续道:“整天闲来无事上街溜达不带丫头小厮是自由,管个闲事忽略自己实际本事替人强出头是自由,被人打得满头包好了伤疤忘了疼隔天再出门厮混是自由,一个人跑出去贪玩天黑都不知道回家将家人对你的担心全都视而不见这就是自由……小娅的自由,可是这些?”
    说完,舒太清眼中戾气淡化了许多,倒多出几分冷静之气来,但听在舒娅耳中,仍是如生生被捅了几刀那样疼。
    一向宠她护她由着她的父亲,口口声声说要她快快乐乐的父亲,为她遮风挡雨以保她无忧无虑的父亲……为何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令她难以亲近?
    一种难言的恐惧自心尖向着四肢百骸迅速扩张蔓延。
    她想说话,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将藤萝派给你,多提点着你些也好,不至于行事没个轻重。但有一点你需谨记,他不是能随便由你使唤的奴才。”
    舒太清站起身,负手毫无留恋地走了。
    舒娅仍是愣愣着,似被抽离了魂魄一般,没了知觉。
    柳如兰将她拥入怀里,心疼地连哄带劝,舒娅仍是呆如木头人,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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