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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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可悲我毫无惊喜之意,被他这么一搞,只剩下惊吓了。尤其我二人,一个病病歪歪,一个连人都不是,还有比这更加离奇的组合吗?我顿时没了争执的力气,刚才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全冷了,倒是楚凡,虽然身为一只猫,依旧不温不火,想起适才他吓得我险些跪下告饶,平日里难得高兴地冷面也表现出些不伦不类的微笑。
我一向最见不得他得意,撇着嘴泼他凉水,“你现在再得意,还是一只猫!哼!”他顶着那张狡黠的脸丢过来一个白眼,“难道你的处境很舒坦?你的地位连我这样一只猫还不如。外面人多嘴杂,有话进去说。”说完,他就灵巧的跳进了我的房里,说实话,我颇有些羡慕,全因为我自从来了就卧病在床,一身的骨头都快生锈了,他虽然是猫,却自由自在,无所顾忌。
进了屋子,他依旧是轻车熟路跃上了圆桌,我坐在旁边的木凳上,虽是四目相对,却是默默无语。本来我们就不是多话的人,他与我,从来也不是所思所想一致的,我想了好久,才想起问,父母究竟怎么样了,他偏过头来,做出一个才想到要问的表情,在那张脸上却只展现出来怪诞滑稽。然后他说,他也不知道,被人敲晕以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后来发现了我,说到这里,我也有些奇怪,明明我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又是怎么认出我了?
他似乎也想到了我的困惑,就接话道,“你那副蠢样儿怎么会认不出来?再怎么金玉其外,也看得出你的败絮本色。”我被他噎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词语,干脆就吃了个闷亏,反正我想到这么大也是每天都要被打击打击的。他转过去,又说,“以后得注意和你长姊间的关系,这个家里一日没有男丁继承,就免不得是她和她找得入赘郎君把持家务。今时不同往日,由不得你任性瞎闹。”我听了,虽然没曾辩驳,却免不了在心里嘀咕,“以前我也没怎么任性过,人过一辈子,总不能永远是父母之命。”
他把话撂下后,似乎也没了什么交谈的兴致,甩甩尾巴就飞快的不见了,我没来得及多问他些事情,看着那庭院深深不免觉得心生惆怅,只是盼着自己赶紧好起来,又想起原来的父母亲人,也已经是生死两茫茫,不思量,却难忘了。以前我总觉得他们人情淡泊管得也太多,但到了今天,却成了完全没人愿意干预我,似乎干预我都显得多余的境地,才觉得以前的自己无知幼稚。今天故人来访,似乎他专程为了来给我敲响这回警钟,但伴随着这声音,或许我以前最后坚持的一点可笑的自由也要没有了。
我坐在那里,一脸自我厌恶的可憎表情,对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又多了好几分怨恨。在我怨天尤人大叹天道不公的时候,我那葱绿的小庭院骤然飘进来一缕新鲜,原来是二姊,一袭鹅黄色的薄衫看得人心里亮堂,比较我这两个姊姊,一个华衣重艳丽,另一个素净可人儿,都是讨人喜欢的样貌,唯独我这具身体其貌不扬,估计是实现了女儿长得像爹的诅咒。
我二姊几日没来,见我已能下地行走,眉开眼笑,话里也略带笑意,说,“几天没来,你都可以自由走动了,还是身体年轻,恢复得迅速。”
我也赶忙应答她,她是在此地唯一关心过我的人,且她脾气温厚谦谨,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似我长姊,处处争强,绝不肯吃半点亏,倒显得小家子气,“托姊姊关心,现在妹妹已经好了大半,想必很快就能康复了。”
她听了,拿手帕优雅的一掩嘴,大概由于我对她格外有好感,以前觉得很是矫情的动作也不厌烦,倒觉得正合适她这个人,有些文秀的俏皮。
她又道,“那倒是好,你姊姊最近忙的很,你好了,正可以凑个热闹。”
我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八卦起来,想问问她究竟我那个利害的姊姊挑了个什么样的夫婿,她略微停了停,似乎有些羞赧,只是回答,“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之后的日子,楚凡只偶尔来看我一次,并不怎么殷切,每次来都是向我叙述这个家族的人情世故,说得最多不外是,不要四处招摇,得罪了人不之类的。我由于想出去凑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热闹,也不再犯懒赖在床上不起来,每天走走,恢复情况也不错了。期间也看了几次大夫,喝了不少汤药,但我仍然觉得漫长,毕竟这寂寞梧桐深院里的暖春也显得太过冷清,大概再不出去,我也会成了这庭院里的一部分,成为一种冷漠的点缀物品。
后来我托二姊拿了几本书来解闷,倒让她很惊奇,原因为我以前实在顽劣,从来不肯读书的,实在难以管教,本来就不受宠爱,结果就更加不被重视,全因为我爹娘都是盼着生出一个儿子来继承香火,所以对我寄予厚望,最后还是没能得偿夙愿,满腔的不甘都化作对我的不忿,干脆把我送到姑妈那里去。本来想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抱回来的,我又不肯服他们,加上我姑妈嫁到了外族去,没有给女子裹足的习俗,所以竟罕见的是双大脚,就使得他们更加失望了。我其实觉得庆幸,要是我真被裹脚布变成了半个残废才是大大不妙,光是走路就要难倒我了。
我心里想着,我那姑妈倒是个有趣的人物,不知道这次见不见得到。也是全多亏了她,没有使我成了封建社会畸形审美观的牺牲品,但看我二姊的意思,倒像是她耽误了我一生,因为现在的世道,绝对没人愿意娶我这样奇怪的女子,估计日后也只有远嫁蛮夷了。我想着,若是知道以后的少数民族比什么汉人之流混得滋润多了,也不知道要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