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繁华三千归去来  第五章 潜行渝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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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夜,一紫一白两人便从不起眼的山路逃出。以避免打草惊蛇为借口,某人放弃了骑马,并强迫另一人以轻功飞速踏过山涧的繁复溪流。
    戚戚一直以为她母亲的轻功天下第一,而自己从小与她学,应当差不到哪里,至少每回同弟弟比试,她总是赢的。但是今天,她不得不怀疑过往比试中存在较大程度的放水。
    刚开始,她还能勉勉强强跟在他身后,可他的轻功似乎连借力都不用,随意点上一片落叶即可前行良久。到最后,他看不下去,不由她反对,倾身过去将她拦腰截住,一路扛出繁吹谷所在的天虞山。
    商华一头银发着实惹眼,戚戚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顶遮发的帷帽扣在他头上。可某人出关不久,隔世三十载,见处处皆是美景,沿途走走停停、拖拖拉拉,到天黑才勉强走到距离繁吹谷最近的城镇:定州。
    到城里已是二更天,各处客栈纷纷打烊,戚戚正为今晚睡大街做足心理准备的同时,商华居然逗起街边流浪猫,玩得不亦乐乎。
    戚戚拿包袱碰他:“你打算一晚上玩猫?”
    岂料商华连头也不抬:“麻烦你去找间客栈。谢了。”
    “客栈都打烊了,你就抱着猫睡吧。”戚戚搂着包袱坐到一边,靠着墙,闭上眼睛,心想着一夜很快就过去。
    商华这才笑吟吟地看她:“那你接着睡吧,我去住店。”
    “哪来的店……喂!”她睁开眼睛,见他已走远,赶紧拍了身上的灰追上去。
    在定州走街串巷,商华可谓轻车熟路,苦了戚戚困到不行,跟他后边走着,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停步,一头便撞上去,醒了:“到了?”
    她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两只眼睛看直了,颤抖着出声:“今晚住这里?”抖着手指向眼前这间为了豪华而豪华到不像话的客栈,如果它还算是间客栈。
    “嗯。你不想住?”商华把她从身后拎出来,“你抖什么?定州陶然阁,天下闻名,它最大的优点是,彻夜不打烊。”
    是啊,彻夜不打烊,它更大的优点就在于,只要住上一夜,一年都得勒紧裤腰带,堪比乞丐。戚戚看他的笑脸,心里发怵:“你有钱?”
    “我没带。”商华笑得无比自信,“难道你带了?”
    “带了,够吃馒头。”她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出门没带钱的确是很有勇气,她也很欣赏,但这种欣赏是很局限的。
    “走吧。”商华拉了她的手,连拖带拽进了陶然阁。
    坐在陶然阁最贵的客房里,呆望一桌珍馐美食,戚戚半点兴趣也提不上来。她不想再摸钱袋里少得可怜的铜板,反正再摸也摸不出金子。
    商华优雅地夹起一只鲍鱼水晶饺放到她碗里:“吃啊,怎么不吃?”见她不动筷,“快吃吧。吃饱睡好,明天才好上路。”
    戚戚愁得吃不下任何东西:“是啊,明天真的要上路了……黄泉路。”看着金灿灿的餐具把这位繁吹谷主映照得更加耀眼。
    商华顿了顿,转手又夹了颗蟹粉丸子到她碗里:“不喜欢吃鲍鱼,那这丸子总能吃吧。这里的老师傅换了,味道大不如前。”
    戚戚盯着那丸子,越看越气,两指捏了就朝商华掷过去,却在意料中被他夹住,并送进口中。吃相那么悠哉,完全不知民间疾苦啊!
    “谷主了不起啊!谷主就能出门不带钱啊!如果骑了马,至少还能把马卖一卖,你居然……”她终于忍无可忍,正考虑掀桌,但桌子似乎被商华用内劲定住,她用尽气力也动不了分毫。她失控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把我押在这里抵债!好啊,反正我欠你六个人情,一次还清好了!小心我爹带人打死你!”
    “你爹是哪位?”商华保持一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慢悠悠抬眼看她,“我说要用你抵债了么?”
    “那……那你哪来的钱付账!”方才一口气说完,心境已平和许多。看他悠闲的样子,心底一阵一阵发寒。
    “你只管吃好睡好,剩下的不用管。”商华抛出一个笑,令她无力反驳。
    戚戚决定信他一次,于是把水晶饺和蟹粉丸子通通摆到自己面前,不顾形象地吃起来。话说一天没吃东西,说不饿是骗人的,而且她有那么一点觉得商华点菜的功夫倒是不错,至少这两个菜都是她的最爱。不知为何,她也品尝出他所说的“味道大不如前”,可记忆里,她分明没来过定州。
    第二天,戚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若是记得没错,这间客房就只有这一张床。惊得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在确定只有她一人后,才稍稍放心,心说这商华还算有点人品。
    “日上三竿才醒,你真行啊。这也难怪,把我踹下床,你当然好睡。”榻旁的书案前,一人银发紫衣,正支颐看她,一对眸子明澈含笑。正是商华。
    戚戚瞬间凌乱了:“你……你昨晚在这榻上……”
    商华点头道:“是啊,睡你边上。难不成我还得睡地?”一席话说得是万分自然,而后低头写些什么,“不用担心,我什么也不会做。就算我想做,也不会等你睡着才做。”随后把笔一丢,拿了边上的刻刀,继续忙活。
    戚戚无话可说,谁让她昨晚吃着吃着就睡了。一摸额头,没有发烧,应该没说什么胡话。
    她本想走过去问他付账的事,可一走近,就见书案上铺着一幅字,居然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她曾有幸在弟弟的书房里看过一幅赝品,与眼前这张竟是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眼前这个可比家里的赝品有神韵多了。
    “是不是跟真的一样?”商华眼眉上挑,望着她眼里的吃惊,把手里刻好的印章递到她面前,“这个更像。”说完,就沾了特制的红泥,盖在字上。做旧、缺口、消磨的朦胧感……当真像是历了不少年头。
    “你还有心情写字?”戚戚收起吃惊,问他一个不能回避的现实问题,“你打算拿什么付账?”
    商华看了她半晌,手指点在刚刚完工的赝品上:“路口有间古玩铺子,你把这个拿去卖了。”
    戚戚的嘴半天合不上:“你觉得那铺子的老板看不出这是赝品?”
    “谁说赝品不能卖钱?”商华不以为意,把墨迹吹干,“我写的赝品可不止这一幅,可每回都卖了不少钱。”
    听他这么一说,她不禁有点怀疑家里的那幅也出自这位繁吹谷主的手笔。
    他把赝品郑重交到她手中:“一千两,少一文钱都不卖。”
    戚戚半信半疑地接过:“等我回来,不许落跑!”想起家里那劣质赝品花了她弟弟整整一千二百两,心里似乎有了底。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戚戚跑回陶然阁,明显是一副惊魄未定的模样。气喘吁吁到商华跟前,颤颤巍巍地把一叠银票递出去:“两……两千两。”她对赝品总算有了全新的认识,居然那么值钱!
    商华没有接过去,端茶道:“区区两千两,何必吓成这副样子?”
    戚戚傻眼:“说的好像你很有钱,那繁吹谷怎么穷成那样?”
    “帮我们付账的人来了。”商华答非所问,倒了茶放到她手边,“把银票收起来,全是你的了。依我看,我们俩去渝州的路费都能省下了。”
    “什么?”戚戚还没弄清楚状况,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名蓝衣女子,目光凌厉,右手提着一柄镶着蓝宝石的短刀,左手已把一幅卷轴展开,正是方才戚戚拿去古玩店卖掉的赝品。那双清丽的眼睛刮着疾雨,把房里的两人瞪着,问道:“这幅字是谁写的?”
    “正是不才在下。”商华把沏好的茶放到戚戚手里,然后站到她身前,用落了无边星光的眼眸把那蓝衣女子望着,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姑娘有何指教?”
    “我……”蓝衣女子似乎怔住了,盯着商华许久没说话,直到身边的随从唤了声“大小姐”才回过神,“我问你,这幅字是你写的?”
    “在下方才不是已答复姑娘了么?”一句明显做戏却又丝毫不做作的温柔谦和,惹得后边的某人蓦地喷出一口茶水。
    “将他拿下!”蓝衣女子忽然发令,十数名随从同时挥刀而上。
    商华摇头叹息,伸手就扣住一人手腕,反折一拧,一柄剑就落入手中。或许,他根本没有握住剑,只是两指成诀,拂袖一挥,剑光在他周身一闪,那十几个人便齐齐倒地,哀号不止。
    他风雅地跨过地上的人,走到蓝衣女子面前:“姑娘,何必动手?”
    戚戚扔了茶碗,跳过脚边的路障,不小心踩断某人的胳膊,站到商华身边,拉他衣角:“喂,你确定她是来付账的?”看这蓝衣姑娘,刚才还是一脸凶神恶煞,可现在正盯着商华,两眼发直。
    商华柔声道:“敢问姑娘芳名。”
    “白……白绪。”这位叫白绪的蓝衣女子连说话都结巴了。
    一个随从坚强地站起身:“大小姐,要不要把这两个小贼抓回去!”
    白绪忙撤开视线,又恢复成起初的气势:“他们偷了我爹的字画,自然要抓回去!给我绑起来!两个都绑起来!”
    可惜,没有一人敢对商华动手,皆是远远站着。
    商华淡淡笑道:“不必劳烦了。白姑娘,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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