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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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转眼子萧入朝也有一段日子了,很得皇帝的赏识。子萧渐渐有了很多能够单独接触皇帝的机会。靖王给了子萧一种药,无色无味,装制在一个动物的胃袋做成的容器里,轻轻一挤,便可滴出一滴。此药药性虽弱,但有破坏人神经之效,服用数月,便可致人脑瘫。
子萧通常趁着面见皇帝的时候把药下在皇帝的茶水里。这日,他如往常一样接受皇帝召见,便将药物藏于袖中,准备在其不注意时下药。
皇帝今日似乎很高兴,见子萧到了,连忙叫他近前。
“苏爱卿,你来看。”
年幼的皇帝拿着一张图纸铺在御书房的桌案上,子萧走上前去,看图纸上画的是一个正方形上边有很多格子的图样,像下象棋用的棋盘。
“皇上,这是?”子萧好奇地走过去。
“是土地的规划图纸。”皇帝道,“这是当年我未登基时一些革新派的大臣提出来的,叫做‘井田制’。”
子萧不解,便问:“皇上,这‘井田制’是什么意思?”
“我国开国以来多造沟渠,和道路纵横交错,把土地分成一块一块的方格,就像这图上,又像井字,又像田字,所以叫井田。”皇帝指了指桌上的图纸,“土地归皇室所有,但是分给百姓,朝廷不能转让和买卖土地。而百姓必须按照朝廷的要求耕种土地,其实就是一种公地私有的制度。”
“那您是想?”
“张之远虽然一直任劳任怨,但他顽固得很。我登基的时候,他把革新派的这项提议给废止了。我以前一直为百姓赋税不足的事情很头痛,不久前我翻看了一些从前朝廷里存档的文书,发现了这个提案。我觉得很好,正好可以解决赋税的问题。”皇帝道。
子萧问:“这井田制与赋税有何关系?”
皇帝从桌案后边走出来,边踱着步子边解释:“百姓没钱交税,一般是两种情况,一是无土地耕种,没有收成;二是有了收成,却因奸商垄断或其他原因卖不上价。若朝廷实行这井田制,将土地按人头分给百姓,百姓就都有地可种了。等到交税的时候,只收粮食而不收钱财,再由朝廷来卖百姓上交的粮食,如此一来不就能保证税收了嘛?”
子萧恍然大悟,连忙赞道:“原来如此,皇上英明!”
“不是我英明,革新派里还是有些人才的。我只不过想得深了些,把赋税的事结合起来了而已。”皇帝道,“不过也不能马上实施,张之远现在还是宰相,这提案当年是他亲自废止的,我若提出来,他一定极力阻止。而母后也全听张之远的,到时候就没指望实施了,所以此事要从长计议。”
子萧心想皇帝虽然年幼,但是难得的明白。于是藏在手里的药也不忍心下了。继而又问皇帝:“皇上想怎么办?”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皇帝小声说,“今年科举及第封任的官员我都留在了身边,意图就是将你们培养成我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其中你是最主要的。张之远现在还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一片期望。”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子萧行礼道。心想皇帝居然有意拉拢我,这真是始料未及。
皇帝继续说:“下个月就是年初赋税的时候,今年全国天灾不断,税款一定不齐。我会借由此事向张之远发难,你们在此期间一定要四处收集张之远受贿之类的罪证,我要撤掉张之远。”
子萧额头顷刻便滴下冷汗,没想到皇帝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野心,但扳倒张之远岂是易事?不过若朝廷内乱,靖王便有机可乘。想到这里,子萧方安稳了一些。
“臣保证万无一失。”子萧叩首应道。
子萧忐忑不安地回到苏府。两个月之前,子萧已经搬到了城西皇帝赏他的宅子。宅子虽不大,但是庭中有荷花池,屋后有樟树,一片生机盎然之景。有时候子萧下了朝就直接去靖王府上,偶尔靖王也过来坐坐。只是今日,子萧实在不想见人,朝廷的情况让他头脑混乱。
子萧想,靖王要对付皇上和太后,而如今皇帝却要他苏子萧帮忙对付宰相张之远。这两边的状况,该怎么应对?张之远是一定要除掉的,而现在还不是时机。靖王的意思是先对皇帝下手,等皇位拿到手里,太后和张之远就如待宰羔羊了。但是皇帝的死期不是定数,也许,先除掉张之远比较好?没了张之远,太后就没了保障,最后再慢慢对付皇帝。在这段时间里,让皇帝大胆改革朝制会对靖王有利,体制在有序运行,总比接到手一个烂摊子好。
子萧心下拿定了注意,便命人去联络了其他几位同期的官员,知会了皇帝的意思。之后,又让小九去告诉了靖王,而靖王却对此事并不看好,像是有其他顾虑。
眼见皇帝所托之事到期,张之远的罪证已被子萧等人收集得差不多了。几日后税款的账目一上报,皇帝果然大发雷霆,张之远和一旁垂帘听政的太后都吓了一跳。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张之远又不能坏了臣子的本分,皇帝动怒,他只得听着。皇帝一使眼色,子萧等人趁机把四处收罗来的张之远受贿之罪证全数抖落了出来。
本来张之远受贿这事儿朝廷上下是人尽皆知的,可大臣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帝想亲政了,居然连辅政之人也拿来开刀。罪证一摆出来,其他人各自算了算,确实够杀十几次头了。
可惜张之远做宰相多年,朝中大半都是他的党羽。一会儿功夫不下十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全是宰相多年辅政,劳苦功高之类的说辞。皇帝却没按之前计划好的削张之远宰相之位,只把手里的奏折一扔,大怒着喊了退朝。
张之远这平安无事的一走,子萧等人就站不住了。今日的事情一闹,明眼人很快就看出来谁是谁一党了。如今放虎归山,恐怕日后张之远要悉数讨回来。
子萧心想张之远果然没那么容易扳倒。但如今已经这样了,索性直接跟他翻脸。事不宜迟,得去找靖王商量对策。
傍晚见了靖王,将朝堂上所发生的事一说,靖王却意外的平静。
“我想到了。”
“佩凡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你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就感觉很奇怪。你我两人来往甚密,皇帝怎会把你视做一党?我怀疑这件事是皇帝有意安排的。你是金科状元,做事又小心谨慎,皇帝要除掉你却抓不到把柄。所以他自己挖了个坑,等你往里跳。要扳倒张之远难之又难,如今他全然无事,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真是好啊。”
子萧听了一额头的汗,“皇帝才十二岁,怎可能会有如此深的心计。”
“十二岁?哼……十二岁怎么了?”靖王冷笑了一声,“那杂种跟他母后一样歹毒的心思!”
子萧一愣,靖王对皇帝的怨毒,跟他平日的温和相去甚远。他有些不理解,不知是自己把皇帝看得太轻了,还是靖王将皇帝看得太重了。
正当两人说话的功夫,忽然下人来报:“王爷,宰相张之远死了。”
靖王一惊,子萧万分意外。靖王问那下人:“怎么死的?”
“听说是畏罪自杀,自己喝的毒酒。”
靖王在原地愣了半响,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啊……张之远会自杀?”
“佩凡……这……”
靖王看了看子萧,眼神一阵恍惚。忽如其来的状况让两人不知所措,子萧便问靖王:“要不我们差人去打听打听?”
“……好。”
未等靖王喊人,却又有下人来报,说皇上宣苏大人入宫。
“我知道了,马上去。”子萧打发了下人,又询问着靖王的意思。
“去吧,应该没事了。张之远一死,皇帝没理由动你了。”靖王拍了拍子萧的肩膀。
子萧点了点头,跟靖王相拥一下,便急冲冲地赶往皇宫。
待子萧走了,靖王自己踱步在庭中,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细细想着来龙去脉。走到回廊的亭子里时觉得累了,索性坐下歇歇。有个下人便端来了点心和茶水,放在了石桌上。靖王盯着那茶水半响,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大,眼神里闪烁出一阵光亮。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靖王心里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