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卿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所有人心照不宣达成共识对于约定的事绝口不提。
    要说怪异的那得数蝴蝶夫人，自从夜君卿醒来后那是对他百依百顺安安分分做一个平凡“大夫”，简直让人大跌眼球，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完全想象不出被世人称为“冷血夫人”的她会像个小媳妇般无微不至照料一个病人。夜君卿每次见到那么认真的她都会回以微笑，那是不经意的、美好的。可他却不知道这样的笑容是最迷人危险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端疑，她对他有情。
    当她挽着他的手臂扶他坐在后花园，摘下花圃中那朵翡翠芙蓉赠与他时，他将花放在掌心，低下头，几缕发丝挑落肩头，嗅着芬芳，那明媚的阳光下，他逆光的脸冲她粲然一笑，“谢谢。”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是无意中的天意，就如爱情，总是在惊鸿一瞥的无意间产生了千丝万缕的纠葛，大概连蝴蝶夫人自己也没想到过她会为了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心甘情愿付出吧。
    可是总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一见钟情产生的往往是悲剧”
    夜君卿爱着苏鵺，极度的、狠狠地爱着苏鵺，哪怕花光力气，哪怕生命终结。哪怕毁掉自己的对手……
    “夜兄弟，你先不要激动，你听我说……”
    夜君卿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听什么？！我亲眼看见你抱他亲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夜兄弟，你冷静一点！”
    嫉妒、怒火、怨怼全在同一刻爆发烧断了理智，连夜君卿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颜儒宇挥去那致命的一掌。
    当回过神来时，颜儒宇已经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
    过肩黑发被鲜血浸湿，如雪的白袍绽放出一朵朵血色芙蓉，那是妖艳鬼魅的颜色。颜儒宇无疑是痛苦的，他像一条脱水的鱼张大嘴巴瞪大双瞳想要尽力呼吸空气，无奈吸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一片晕黑。夜君卿像是受了重大打击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当苏鵺破门而入，血腥味充斥在鼻腔。
    白磬只是觉得眼前突然一黑，脚快软倒下来，跌跌撞撞来到被苏鵺抱在怀里的颜儒宇身边。
    “是……血？……”白磬无垢的指甲上沾染上血液，慌了神，“为什么会有血？为什么会倒在地上？主子？你怎么了？……你说话，告诉白磬你怎么了？”
    蝴蝶夫人号了脉，然后站直了身子，“全身筋脉已断，五脏六腑俱裂。离死只是时间问题。”
    像是遭到了晴空霹雳，沉鱼听见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骗人，明明刚才还好好的！骗人！！骗人！！！”
    “主子，主子……”白磬抓住颜儒宇的手，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为什么？为什么越来越冰？！主子，主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可以帮到你？！”
    颜儒宇吃力的摇了摇头，抬起手摸着白磬的发顶，白磬抬起那红了的眼睛，眸子倒映出颜儒宇那张渐渐失去血色的脸，“白磬啊……抱歉啊……”
    “我不是个好主子……”
    颜儒宇猛烈咳嗽起来，白磬抱住他的身子，“你自己也这么说了，那么就别在这躺着，想让我更讨厌你吗？你混蛋！”
    记忆中连痛苦都不愿泄露的白磬，此刻是那么脆弱，脆弱的不堪一击。
    沉鱼拽住蝴蝶夫人的裙角，声泪俱下，“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你不是神医么，你不是能起死回生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救救我家主子？！”
    见蝴蝶夫人没有回答，沉鱼继续道，“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只要你救救我家主子，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
    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沉鱼爱颜儒宇，爱到哪种地步呢？爱到可以跪地磕头求人去救她的主子，爱到即使磕破头流出血也无所谓。
    “你起来，不是我不救，而是我也无能为力。你家主子，就是活神仙来了，也未必救得了。”
    她的眼泪沿着鼻子一滴又一滴湿了地面，弱不禁风仿佛一碰就倒，菡萏将她从地上扶起，“够了，你再磕也是白费力气！”
    “谁说的！我叫主子才不会死！主子，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们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看，好不好？”
    菡萏着实看不下去，一个手刀劈向快要发疯的沉鱼，直到昏过去的前一秒，沉鱼闭上的眼还是那血染的颜儒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苏鵺突然疯疯癫癫笑起来，“夜君卿，你好狠的心啊！”
    一直呆愣在原地的夜君卿这才说出一句话，“小，小鵺儿……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你要说什么？”苏鵺的反问像一把刀划在夜君卿的心口，“难道要说伤害儒宇的人不是你，难道想说挥出那一掌的人不是你夜君卿？！”
    从未感到过此刻的混乱、恐惧，六神无主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是……不是我……我不是，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我，不是我要这样的！”
    白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颜儒宇的脸颊，“主子，你这么爱干净，白磬会帮你擦干净的。”
    “你够了！夜君卿！你够了……”
    苏鵺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是好好地，明明上一刻还是笑然然说要做桃花鲫鱼，明明什么都是好好的，到底哪里出错了？！颜儒宇要怎么办？夜君卿伤的人，他又该怎么办？他苏鵺又该拿他们怎么办？！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啊！我不明白，好不明白……”
    “苏……鵺……”颜儒宇抬起他的手臂，手指轻轻触碰他的眼泪，依旧是那释然的微笑，“别哭啊……我心疼…好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怎么做？为什么会这样？！”苏鵺揪住自己的头发力道大的吓人，夜君卿伸出手想要去制止，“小鵺儿……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你别过来！你别给我过来！”
    仅仅是那么一句话，夜君卿的手便悬在空中再也触碰不到那个带着仇恨看着他的苏鵺。
    “苏鵺……苏鵺……我，我！”颜儒宇痛苦的扭曲了脸，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苏鵺握紧他的手，把头凑了过去，“你要说什么，我听着……我都听着。”
    “苏鵺，对不起……忘。了。我”
    那一颗带着遗憾的泪珠从他缓缓闭上的眼角落下来，滚烫滚烫，烙进皮肤，烙进心房。
    我爱你。
    这一句话，是颜儒宇一直没有说出来的直到最后一刻还是没有说出来，为什么呢？他不想让这一句“我爱你”成为束缚苏鵺的负担，所以才要他忘记他好好去生活。
    白磬忽然晕厥过去，手还是一直紧紧握住颜儒宇，十指相扣。
    “他死了……颜儒宇死了，你高兴了是不是？你开心了？你就这么恨他？”
    “我好恨啊！哈哈哈，我好恨啊！我只要一看到你和他在一起那么开心我就好恨好恨。”
    “你恨？你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得了？！”
    “不，不是……不是，小鵺儿，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你相信我。拜托……不要这样。”
    “够了夜君卿，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苏鵺救得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夜君卿握住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蝴蝶夫人上前抱住他的腰，“够了！别再说了，他现在还没痊愈，你是想让他再死一次吗？”
    “好……我不说，我再也不会和他说了，夜君卿，我们从此割袍断义，再无半点瓜葛。”
    青竹抱走白磬，菡萏将沉鱼扶走，当苏鵺背着颜儒宇的尸体消失在门口时，夜君卿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疲惫，天旋地转，仿佛要跌入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眼泪再也忍受不住，“为什么？不是我想这样的……”
    蝴蝶夫人拭去他的眼泪，“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所以不要这样，请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至少我会心疼。”
    “忘了他吧……忘了那个带给你伤痛的人。”
    眼泪滑进嘴唇，尝到苦涩的味道，“能够随意忘记的，那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