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 31 章 赵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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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失败,晋王被俘!”
“主将韩越,背主求荣!”
“梁军压境,势情危急!”
这一个个流言仿佛一柄直刺心窝的利剑,狠狠冲击着晋国的王都盛阳,残忍的豁开那帝国的胸膛,便是最为刚强的信念,也无力抵抗这突如其来的钝痛。
刚刚还为天阳大捷欢欣鼓舞的人们,就似从炎炎夏日瞬间直坠数九寒冬,京城内外人心惶惶,只感前途无光,国难当头。
但是在这所有人里,只怕有一个人是伤的最重的,那便是这晋国权力角逐的中心,宫闱斗争的胜利者,威仪慑于天下的晋襄王后,当今晋王的母亲,那素以果敢狠辣著称的赵太后。
尽管天下言其辣手无情、祸乱宫廷、不守妇道;即便国内诟病其干预朝政、淫威冠主、排除异己,但是同样的,没有人敢于轻视这位赵太后对于晋国的作用和在政治上的成就——襄王在时,她辅君监国;襄王薨逝,她力压逆己,辅佐新君。无论天下悠悠众口如何评价,赵太后都可以一女子之身,立于各大枭雄之列。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即便她强悍精明、不让须眉,可终究,她也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五个孩子的母亲。
在丈夫离世时,她没有嚎啕痛哭,而只是在王陵中独自守护了十天,回来便雷厉风行铲除某些不服新君的公侯权贵。
曝尸三日,是她的作为。
但是这次,她老了,将近七年的光阴虽然不长,但对于一个中年丧夫、常年纠葛于权力纷争中的女人,突闻长子被俘,生死未卜;外来强敌压境,国家危在旦夕……
这一切,足以让这个近年来隐疾缠身的女中枭杰,五内俱焚,鲜血再也不受控制的从那对于女人来说过于刚毅的唇边溢出,滴落在太后玄黑的锦袍上,没入无尽的黑色中去。
在崇明宫众臣的惊呼中,赵太后袍袖挥展,止住台下已经慌乱的众人。
轻轻阖眼,压抑住胸中还在翻滚的血腥,赵太后沉声道“国难当头,百姓已然慌乱,众卿再如此惶急,这晋国何以自持!”
“太后明鉴,如今陛下陷于敌营,生死未卜,还望太后保重凤体!微臣已经令天阳大军速速擒获韩越,为陛下报仇。”
紧握扶手凤头,赵太后审视的眼光扫过丞相杜平原恭谨的身影,又不着边际的看向那列于王公贵族末尾的孝诚君李慕绵,此时那人也是垂首而立,显得卑微之极。
眼中闪过疑惑,最近赵太后间或得到密报,言孝诚君最近与丞相府往来颇多,似有异动。
其实,从李慕绵小时候起,赵太后就不喜欢他,当然这很大程度与齐夫人的受宠有关。后来,齐夫人猝死,天下都道是赵后所为。
此言不虚,她也不屑于欲盖弥彰。
本来是要再想方设法毒死那狐媚的儿子,但是先帝襄王虽不追究自己,却也从此处处暗中保护李慕绵,便是自己的长子惠文太子和三子修成君,也在言语里暗示希望自己放过那苦命之人。
其实所谓齐氏一族,虽然地位低微,但却世代经商有道,是晋国有名的商贾大族。在襄王还是不是太子时,便跟从支持,也算为其即位立下汗马功劳。不过为了限制权势,齐氏无人在朝为官,仍旧混迹商贾,倒也相安无事。
后来襄王病情渐渐沉重,那自齐夫人死后便卑微之极、悄无声息的李慕绵居然自愿找上自己,甘为面首禁脔,只为苟且偷安。
几年不见,当时的赵王后发现,当年的稚嫩孩童如今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李慕绵成功传承了母亲的美貌和襄王的英挺。不过虽然面容俊美却没有丝毫女气,英眉凤目,与那环绕身边的面首男宠相比,卓然超群。
望着恭谨的李慕绵,赵后似乎能在他眉眼中看到襄王的影子,恰似一个恭顺陪在自己身边的爱人。但是自己真正的丈夫,对自己的敬却多于爱,他们更像是政治上的同盟,而不是夫妻。便是自己找再多的风流少年,自己的丈夫也只是一笑而过。
当时的赵王后知道自己对李慕绵的情感是矛盾的,既希望这眉目间有自己丈夫影子的少年在自己身边,又痛恨他的母亲夺取了自己丈夫的爱,除此之外,也要忌惮他为了报仇雪恨威胁自己和李慕络的权位。
其实越是美丽的东西,强者越想击碎这种美好,尤其是美丽无法自保,控制在自己手里时。从此,赵太后经常让自己的面首等人羞辱折磨李慕绵,一为试探、二为震慑、三为报复。
在襄王死后,觉察李慕绵与朝中某些官宦子弟有所联系的赵太后,决定无论是纨绔子弟的消遣,还是别有密谋,杀之而后快,不是为她自己,是为了晋王李慕络。
赵太后知道李慕络不是一个完美的君主,论才干、论魄力、论性格都不适合这王位,做的也并不快乐。但是作为长子,这是他的责任、他的命运。
不过令赵太后欣慰的是,李慕络自即位起便强制隐去自己温文性格,上朝下朝都始终“寡人”自称,而且在内心深处,李慕络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使得他虽无法取得什么开疆拓土的成就,做一个固守江山的君主还是可以的。
因此,凡是威胁者,必诛之!
但是,因为自己当年戕害齐夫人以及在朝政上的颇多干涉、诛杀异己,已经引起多派势力的不满,而此时毒杀李慕绵,无疑会给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以借口发动宫变。
好在李慕绵平静多年,与那些王孙子弟也多是斗鸡走马之交,年前质问他与顾云礼、韩越、刘则等权贵子弟的关系,也是试探和震慑为多。
但是当发现李慕绵与丞相府也有些微交往时,赵太后心中警钟大作。不过从那杜平原极力鼓动擒获韩越来看,李慕绵与韩越等人倒似乎并非一伙儿。
况且丞相杜平原一派和太尉韩广一派素来不睦,明争暗斗之事时有发生。
多年来,韩广一直对襄王和自己忠心不二,他的的大儿子韩赴更尚自己的女儿荣华公主,韩越实在犯不着和李慕绵勾结。
就在不久前,韩越扬名天下,连升数级,荣宠备至,所谓背主求荣一说中,疑点颇多,并不能一概而论,还需要与韩越本人对峙,才可见分晓。况且李慕络被俘,晋军士气大损,还需要韩越智谋带兵,鼓舞士气。
想到此处,赵太后凛然道“杜丞相所言也有理,但是如今梁冽兵临城下,南部曹卫韩三国又不断骚扰,如何退敌并救出晋王陛下才是当今大计。”言语中便是偏袒韩越为多。
“太后顾虑的是,韩越到底是忠是奸,现在他也是生死未卜,还要等他出现才可知……为今之计,微臣斗胆再言,请太后放下恩怨,以国事为重,速速求援于魏国,方为上策。”御史大夫顾若臣与韩广素来交好,此时赶紧为韩越开脱。
在这个问题上,杜平原倒也是同意对方意见的,忙率领一班大臣幕僚跟着请愿。毕竟派系斗争只是内部的,现今大敌当前,同仇敌忾才可避免亡国命运。
望着台下跪了一地的朱紫肱骨,赵太后转头看向那居中的空荡王座,阖眼道“速给魏王传书,言晋王兵败被俘,晋国危矣。再另书一函给信宁君魏驰,晋魏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望他以大义为先,劝说魏王出兵援晋。”说完这一段话,赵太后用力扶着凤头金椅站起身来,黯淡的血又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渗出,在虽然保养良好却已现松弛的唇下划出一道血色的暗线。
但赵太后却没有注意,她的眼神越过众人望向千里之外的西方,李慕络出征的地方。
跪在最末,微微抬眼看着台上那凛然坚毅的女人,李慕绵在袍袖中握紧一直攥在手心的剑柄碧石。
“韩越,你以为,我算计了梁冽后,你将李慕络亲手奉上,死在乱军中,我李慕绵就会一辈子记得你、感激你吗?错!你说过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只会记得对我有用的活人,所以,想要我记得你,就不许死!”
想起那平时在“畏”,一有机会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男人味十足的英俊面容却做出可怜兮兮或无赖痞贱的表情,假装无意的对自己上下其手,被呵斥后的厚颜无耻……
紧咬下唇,本来淡色的一片因过于用力的抿咬而变得殷红异常,几欲出血。
“韩越,你我的账还没有算完!所以,我不准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