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胖子的故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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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的故事(上)
他是一个很胖的人,真的很胖,一米七不到的个子,怕有整两百斤。
因为胖,所以几乎看不出他的年龄来,往年轻了猜吧他显老,往老了猜吧他又似乎更年轻些,总之是不好说。
老的小的全都叫他胖子,自然也是因为这些个原因吧。
下面的这个故事,也许并不能够尽然呈现事实。我只是以一个房东的身份,把这个胖子经历过的,一些零碎的事情,记录下来。
两千零九年的农历九月九,是胖子的忌日,或者说是失踪日,因为自那天过后,我便再也没见有过他。而在那之前,我和他作为弄堂里唯一的两位男性,共同依存似的度过了整整两年。
为什么弄堂只有两个男人呢?
巧合?
当然不是。
因为那弄堂是个专门经营“特别服务”的地方。
弄堂所处地带位于两个区的交界,表面上说是两区共管,实际却是实打实的“两不管”。有需求、无人管、再加上弄堂特有的廉价和隐秘,烟花生意就如星星之火般边遮掩边壮大起来。
等到我搬进那个地方的时候,弄堂里已经几乎没什么良民,一股脑儿全是艳红、粉蓝的门面,转个身便能撞见两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胖子住进弄堂的理由,我一直到最后也不甚明了。我被裘哥派来管辖这片的那阵儿,他就已经在了,他住得习惯,也没道理赶人走。
胖子从来没问过我是做什么的,我每个月收“月费”的时候也从没让胖子看见过。
我总是独来独往,也不喜欢多话。因此裘哥和别的派系起冲突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去到他们的地盘放干了他们老大的血。这些我觉得是该做的,裘哥于我有大恩。
我命大,那个老大死了,我却还活着。
我躺在医院床板上,裘哥来看我,“好了之后去那个地方休息一阵子吧,顺便替帮里收钱,给你准备了房子。”他说。
我点头。
裘哥指的就是这弄堂。
进医院时我的身体几乎支离破碎,一番缝缝补补,出来后依然羸弱。
裘哥是对的,我以后干不了别的了,只能住在那弄堂里,养老。
想到这些,我总有些烦躁。
第一次见到胖子,他正在修剪家门口小花坛里的月季,廉价的花儿被收拾得很有模样,几乎可以媲美玫瑰。
胖子一看我就笑了,迎上来接我的行李。
怎么形容呢,胖子的微笑。
憨厚里有股单纯味道,对,单纯。
胖子很白,因为比较胖所以也没什么笑纹,倒是嘴角旁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好。”
我朝他点个头当是回答,觉得似乎太冷淡又扯了一下嘴角。
我把行李交给胖子,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很温顺地带我进屋,然后帮着把行李都放下。
我站在门口,点过一支烟,对着他臃肿的背影深吸一口:“我陈炯,怎么称呼?”
“胖子。”
“你的名儿?”
“恩,大家都这么叫。”他转过身指指自己的大肚子,挺乐呵地笑,我发现他缺了颗门牙。
我又不受控制地扯了下嘴角。
胖子有点不好意思,他抿了抿红而薄的嘴唇,摸着脑袋说他小时候曾从树上掉下来过,磕破了门牙。
我点点头,拉开袖子把右手伸到他眼前,指着上面依旧泛红的一圈伤疤说:“我也是,前阵子从树上掉下来,整只都断了,你看刚接的……”
胖子的眯眯眼一下子睁圆了,他无意识地捏住自己的右手,仿佛能感受到我的疼痛。
看着他的表情,我破天荒地第三次微笑起来。
后来一直都忘了要去问他的名字,或是也并不想问。
收拾屋子花去不少时间,胖子一直呼哧呼哧地帮着忙,他力气不小,替我解决了很多的大东西。
晚上我说要请他吃饭,他扭捏推拒了一会儿后就红着脸勉强答应了。
然后在大排档油腻腻的桌子上——
我惊异地看着只顾嚼菜叶的胖子,忍不住问他:“你吃不惯吗?”
“啊……不是的。”胖子白皙的耳朵渐渐被染红,他很尴尬地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像是给我做说明似的打开倒出两颗。
我递水给他,他苦着脸慢慢吞了。
我瞄了一眼他鼓鼓的肚子,减肥药?
“你在减肥?”
胖子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酒也不能喝吗?”
“恩,是啊……冲药性的。”他有些无奈地笑笑,看起来确实忍得颇有些辛苦。
我叹口气,不禁指责他:“你要早跟我说,请你吃素食!”
胖子只是笑眯眯的,梨涡很深。
自那天开始,我就在弄堂里正式住了下来,胖子和我共享一小间两层阁楼,我楼上,他楼下。
一开始我很奇怪他怎么能在这样一个弄堂里定居。
我问胖子,胖子似是很踌躇,最后回答是“亲戚介绍的”。
后来我也试着向裘哥询问胖子的事情,裘哥却只让我不要多问。
那时的我隐约有种错觉:胖子其实不止是个胖子?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可能的确错了,一直到最后,胖子除了不再胖之外,并没有别的本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