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谣 10.雪诉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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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场风波不知苏亦庭用了什么法子竟这样不了了之了,苏墨白有些担忧地看着这看似平静的水下慢慢酝酿的惊涛。那次秋闱的成绩也作了数,苏墨白只得准备来年的会试,却不得不时刻关注着朝中的动向,被这些事一搅和,对苏沐的思念倒是有增无减,他分外想念在那小院里饮酒赏月,落花笛声的闲适日子,无奈抽不开身去临川,后来寄出的信亦是了无音讯了。
这年冬天,却发生了一件让苏家始料未及的大事,原苏家大少爷的事儿竟不知何时被捅了出来,朝中一时议论纷纷。苏墨白在家中听闻此事,暗暗为苏亦庭捏了把冷汗,一直在劝谏爹早日归隐便是怕这事闹大,这下子可如何收场。
苏亦庭在朝中态度强硬,这事过去这么多年,纵使有人提起也完全是无稽之谈。回了家来却是满脸憔悴,苏墨白看在眼中,却束手无策,苏夫人来寻他,他也只能摇摇头。苏亦庭坐在书房中,只觉得心焦不已,眼下局势已非他能控制,拧眉思索许久,长叹一口气,只得提笔给临川苏府修书一封。
盼了多日,信终于是回了,苏亦庭迫不及待地打开,半晌眉间渐渐舒展开来,拿信纸的手却是紧了一紧。他命小厮唤苏墨白到书房来,不一会,苏墨白便到了。
苏墨白全然不知父亲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行罢礼,却听苏亦庭缓缓开口,只觉得晴天霹雳,炸的他半晌回不过神来,只见他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爹,婚姻大事,还请爹三思。”
苏亦庭扭过头不去看他,硬起心肠,道:“爹已想的很清楚了,喊你来只是同你说一声,我这便修书给苏府说我应了这婚事。”
苏墨白张了张嘴,再欲劝阻,不料苏亦庭径直朝门外走去,走时回头望了他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愿跪着便跪着吧。”说罢便走出门去,言下之意,纵是跪穿了地板,他亦不会改变主意。
眼下这事在苏亦庭那已无半分转圜的余地,情急之下苏墨白只得去寻了苏夫人,苏夫人低头一叹,道:“前几日便听你爹提起了,不料竟这么快。”苏墨白苦苦哀求道:“娘,这事万万不可。”苏夫人摇摇头,道:“当日我便劝了你爹,只是你爹现下哪里听的这许多,况且苏家大小姐品貌皆是上等,对你也有意,我看不如便这样吧。”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苏墨白浑浑噩噩地回了房中,一眼瞥见墙上的那副画,只觉得万念俱灰,只恨不得不管不顾马上去临川。
在房中紧闭门窗待了一天一夜,回想起幼时苏亦庭将自己接回苏府,每日嘘寒问暖不说还替自己请了长安最好的夫子教授学业,被大哥欺负的时候还总是帮着自己说话,此番种种都让从未体会过亲情的自己感动不已。大概从那时起便在心中默默发誓长大了定要好好报答父亲,不料天意弄人,竟是这般的结局。
一天之后,苏墨白终于出了房门,却是面容憔悴,神情呆滞,守在门口的小厮一见着他,大惊失色地想来搀他,只见苏墨白有气无力靠在门上,摆手道:“替我跟爹说,就说……”他顿了顿,将头扭到一边,闭了眼,低声说道:“那婚事我应了……”说罢,仿佛用尽了一身力气似的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小厮见罢,忙喊了人来,不多时大夫便匆匆赶来了。
这事端便这么平息了,只有苏墨白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墨歌听罢冷哼一声道:“苏公子,我也听过你作的长安赋,很是欣赏你的文采。不料今日倒是让我失望了,名满长安的才子也不过是个懦夫。”
梓夜听到这里,吃了一惊,道:“师弟,你言重了。”
墨歌低声道:“我最是看不惯这种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人生在世不过图个痛快,这般不干不脆的,苦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梓夜叹道:“哪有这样容易的事,苏墨白终究是儒生,情爱面前哪敌得过忠孝二字。”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苏墨白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说不出的苦涩,他道:“是,我自私,又胆小,明知自己只当阿堇是妹妹还要娶她,苦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说罢,再也不肯说一句话,起身走出小亭,依着那树盛开的桃花呆立良久。
墨歌散了术法,望着苏墨白的落寞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对着梓夜说道:“师兄,看来这次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我也只是大概猜到了些,若是苏浅堇不愿意说,那便只能作罢。只是,苏沐可怜,实在不愿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傍晚时分,墨歌抬头望了望天色,“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刚入夜便下起了细细的小雨,墨歌靠在窗棂上,打开的窗子不时有小雨飘进来,凉风混合着青草泥土的香气,很是好闻。
“怎么不点灯?”梓夜问道。
“这样好,”墨歌想也不想的应道,沉吟片刻,又说道:“天黑的时候,就这么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可以想明白好多事情,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心,唯一能听见的也只有自己心里的声音。”
“你是在想要不要替苏姑娘续了这迷魂引么?”
“不,师兄,这个不重要。”说罢,挥手便在房内设了结界,“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唤苏沐的那一缕生魂出来,现在想明白了,如你所说,苏沐可怜,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屋外的风雨渐渐大了,风吹的门窗发出咯吱的声响,屋内有光慢慢透出来,墨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墙角那处豆大的光芒,叹了口气道:“苏沐,出来吧。”
那光渐渐幻成了人形,赫然便是死去的苏沐,一袭月白的衫子,一张酷似苏浅堇的脸庞。墨歌微笑道:“还是见到你了。”
“你想知道什么呢,墨歌。”苏沐问道。
“真相,”墨歌认真的看着苏沐,道:“我想知道那个梦的结局。”
苏沐将头转向窗子,窗外是墨黑的天空,那些明艳的桃树也看不真切,只隐约能看见轮廓,“今夜这场雨一落,明早怕又是一地残红了吧。”
墨歌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苏沐讲完了那一段未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