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谣 4.镜花水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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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大小姐苏浅堇是苏家嫡出,只可惜是个女儿。幼时有客人来府中,父亲同他们寒暄时苏浅堇悄悄躲在角落里听他们说话,时常能听到如此感叹。
初时听见尚不以为意,听的多了,便有些恼怒起来,苏浅堇跺跺脚偷偷跑出了前厅,一路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苏府的后院住着苏老爷的妾室,平日里在府中却不经常见到,只逢年过节的在家宴上见到几次,偶听有人私下里嚼舌根,说当年那女子本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勾引了苏老爷,生了个儿子,才得以被纳为妾。
苏浅堇听到勾引这个词,便觉得这词难听至极,她特意去问了父亲为她请的夫子,夫子听罢气白了一张脸,怒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小姐是从哪听来的?”她愣愣地看着夫子生气的脸,暗暗吐了吐舌头。
父亲的妾她是见过几次的,温柔如水的女子,好几次她暗中想着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跟勾引这种词联系在一起呢。
苏浅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一个人去后院待着,便是在那时跟父亲的妾室有了交集,苏浅堇一般都喊她二娘,二娘身子一直不大好,却会在她跑来生闷气的时候温柔地边听她说话边替她打理头发,那些丫鬟的手重时常扯痛她,二娘却不会,灵活地替她绾一个双鬟,铜镜中的二娘笑的温婉的模样,直教她想起了故事里的母亲——她的生母不知为何总是刻意疏远她,长年住在郊外的寺中,久了便再也亲不起来了,说起来她倒真是和二娘亲一些。
二娘有个儿子,同她一般大,长的也很讨喜,姐弟两那时感情好经常跑出府去玩。
某日,她站在书房外听到父亲在房里同夫子讲话,夫子道:“不妨让小少爷也来上课,小少爷虽是庶出,总是个男孩子。”她欢喜地径直推了门进去,忘了礼节,只拍着手道:“好啊好啊。”却见父亲板起脸来,斥责道:“没礼貌,大人在商量事情的时候你来搀和什么,进门也不知道敲门。”她惨白了一张小脸,委屈地撇了撇了嘴,没有说话,身旁的夫子低声安慰着,她奋力地摇摇头,跑出房去。
那一次母亲破天荒地命丫鬟将她带到寺中住了几日,是夜握着她的手好一阵温声细语,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扑落落地掉下来,母亲叹了口气,道:“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你弟弟虽是庶出,但终究是个男孩子,日后真是读了书恐怕在苏家的地位还要在你之上。”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母亲同她讲了半夜的话,大抵是说要她以后少跟弟弟来往,彼时的她懵懵懂懂,日后却终究还是跟弟弟渐渐疏远了。去后院的日子随着年岁增长也渐渐少了,直到后来,听父亲说起二娘病逝了,她才恍然惊觉,许久不曾去过那里了,再去的时候,远远望见后院雪白一片,做法事的道士嘴里摇头晃脑的嘴里念念有词,她看着灵堂之上一个硕大的“奠”字,只觉得心惊肉跳,还未走近便跑了出去。
十四岁那年,京城的远亲来访,父亲命苏浅堇一道去府门口迎接,春日里大好天气,阳光照的人几欲昏睡过去,只见一顶小巧的马车停在府门口,车后跟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人跟着车一起停了下来,下马之时风扬起了他的衣摆,衣上绘着的墨竹亦随风而动,苏浅堇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只盯着他的衣裳看了半晌,直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位就是堇妹妹了?”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抬起头看到来人,对面的男子面若冠玉,笑的温文,她蓦地便想起了那句古老的诗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父亲在一旁笑道:“这丫头发什么愣呢,这是你远房的表哥——苏墨白。”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暗想原来是他。
一盏茶已凉透了,苏浅堇慢慢摩挲着细腻的白瓷茶盏,又是一声叹息。
墨歌瞧了一眼一旁的梓夜,却见梓夜对着他摇摇头,苏浅堇似是已没了说下去的念头,虽然这故事说的没头没尾,墨歌也只能作罢,便开口道:“苏姑娘可否让我们先见见需要施术的人?”
苏浅堇猛地反应过来,满含歉意道:“抱歉,我失态了。方才说的那些话道长听过便算了吧。我这就带道长去见墨白。”
墨歌点点头,却暗暗留了个心眼。
见到苏墨白的时候,墨歌却是吃了一惊,却又在意料之中。迷魂引失了骨笛这个引,就仿佛没了灵魂,效力自然渐渐失了,只是还未全然失效之前,苏墨白便是这一副半恍惚的状态。
当墨歌随着苏浅堇走进苏墨白房内的时候,苏墨白正透过窗子看远方的天空,屋内檀香升起冉冉的烟尘,苏墨白静静地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看到苏浅堇后头的墨歌,只是道了一声,“原来是有客人。”便又呆坐在那里。
苏浅堇不好意思道:“墨白大约是睡着了,还望道长见谅。”说罢,喊丫鬟将苏墨白小心地放倒在床上,亲手为他盖好毯子。
苏墨白的眉眼生的极英俊,墨歌心中暗叹,难怪苏大小姐如此倾心于他,又有才,生的又好的男子怕是不多见了。
墨歌转过头细细端详起这间房间,屋内摆设不多,多是考究的器物,倒是墙上挂着一幅画,墨歌凑近了看,是一男子躺在桃花下熟睡的模样,细看那男子的眉眼当真像极了苏浅堇,若不是那一身月白男装,怕是会误认为那便是苏浅堇了。画旁有题字:人面桃花相映红。还有落款,正是苏墨白的手笔。
“苏姑娘,这画中人是?”
苏浅堇眼中闪过一丝波澜,道:“这便是家弟,苏沐。”
墨歌玩味着看着画中人,却听梓夜道:“原来这便是苏沐,当真好相貌。”
“师兄不奇怪苏沐怎么生的如此像苏浅堇么?”
梓夜一愣道:“是了,据苏姑娘所说两人应不是一母所生。”却听墨歌已开口道:“小公子生的跟苏姑娘当真相像。”
“大约是我们都长的像父亲。”苏浅堇微微一笑道。
“那不知苏小公子现在何处?”
“小沐已经于一月前过世了,大夫说是风寒,小沐身子原就不大好,这一场病来的又凶险,便……“苏浅堇说到此处,几欲落下泪来。
墨歌点点头,道:“苏姑娘切莫太伤心了,毕竟小公子已去了。倒是不知苏姑娘为何要对墨白公子施迷魂引?”
苏浅堇转过身望着沉睡中的苏墨白道:“我与墨白自小相识,家里人都说墨白有才识,若是日后能嫁他那必定是我的福气,我自那时起,便想着长大了定要嫁给墨白。只是,世事难料,长大了,墨白却怎么也不愿娶我为妻,我不明原因,家里人不愿看我受苦,便强迫墨白娶我,可是哪料到,自墨白来府中便是一幅混混沌沌的样子,请了道士来说是中了迷魂引,只有再施一次迷魂引方能奏效,可是迷魂引是秘术,哪是随便什么人能施的。”说罢叹了口气,眼中竟泪水盈盈。
墨歌听罢沉思片刻,道:“苏姑娘放心,容我待苏公子醒了,便想法子为他施术,还请苏姑娘不要着急。”
苏浅堇微微一笑道:“那便有劳道长了,今日便请道长在府上歇息。”说罢便唤丫鬟带墨歌去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