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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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华是看着竹暮一改往常的悠闲神色骂骂咧咧走的。
当日隔夜后,竹暮就提了壶酒踉踉跄跄踱步进来,见了拂华咧嘴一笑,继而倒头就睡。拂华看他喝醉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那句客菁让他转告的话。
屋子里酒气熏天,只听得竹暮突然笑了声,再喃喃了声,“王老啊,你要是将这些酒赠与我,我就把我那乖徒儿给你家小女儿,如何?我那徒儿啊,姿色过人……”
拂华愣了愣,复而隐忍地闭了闭眼,走上前轻声道:“师父,昨日客菁师叔让我给你捎句话。”
说是轻声,实是声音在屋中回响不息,不但没有消减下去,反倒越来越响,有着不震醒人不罢休的毅力。
竹暮终于半梦半醒地半睁开眼,颇为头痛地撑起身,手指在虚空中一点,屋子里声音顿时湮灭。他道:“客菁那家伙你见过了?这家伙一来准没好事,这回又是什么事?”
拂华原模原样复述了遍,就见竹暮淡淡地“哦”一声,语罢一头栽倒,又睡过去了。
他吃惊了,没想到竹暮定力这么好。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竹暮还没来得及怒呢,酒意一上来,撑不到怒一番时就睡过去了。
竹暮一睡便从清晨睡到黄昏时,等到他醒来时拂华正在独坐对弈。这边黑子已杀得白子片甲不留,眼看白子就要丢盔卸甲,那边竹暮一个挺起,看上去神台清明,哪有半分宿醉后的头痛。不过令拂华吃惊的,还是竹暮下一刻脱口而出的话。
“死玉帝老儿,你居然让我去镇守西界的灵兽!”
至今为止,敢对着玉皇大帝光天化日如此不敬的,拂华认识的,只有竹暮一个。于是他端起茶盏的手抖了下,想了想,也就明白了竹暮的怒气从何而来。
竹暮与西界的那头灵兽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话说几百年前,西界有头灵兽作恶多端,但也罪不至死,就给封印在那儿。竹暮在某个太君那儿喝得酩酊大醉,回府时路经封印那灵兽的地方,看风景挺好,找了块地方睡下了。
本来睡一觉也没什么,倒霉的就是那天正好那头灵兽躁动的厉害,乘着镇守的天将不留神期间,跑了出来。
它刚获得自由,心下十分愉快,对天嚎叫了半天后打算顶着庞大身躯四处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的同时顺便找点东西吃吃。于是爪子兴奋地在地上刨了两下,没注意到还有个人躺在那儿。
竹暮睡得酣甜之时只觉扑面而来一阵罡风,警觉顿起,下意识地反手一道金光。这灵兽本不知道爪子下还有个人,本意只想刨两下来着,但却被竹暮当成了攻击。于是竹暮是谁?是承谝上神的得意弟子。纵然整日浸在酒坛子里法术也不会荒废到哪里去,这一反击的效果可想而知。
灵兽还没反应过来,爪子就一阵剧痛,它痛苦地嗷嗷了两声,看看血肉模糊的爪子,再看看伤自己的竟是没自己爪子大的人,顿怒了。
一仙一兽打了足足一天一夜,灵兽汲取天地之灵气,有着强悍的体力与恢复力,皮糙肉厚,这一刻倒下了下一刻又精神地站起来,而竹暮则是有无穷无尽的法力与变换不断的招式,一时间一仙一兽谁也奈何不了谁。玉皇大帝看竹暮未落下风,也乐得在风华镜前看好戏。
最后还是竹暮胜了灵兽,只是两者都结下了梁子,怕是再见到,那灵兽非要和竹暮打得不眠不休。
拂华不知道的是,事实是竹暮此刻怒的不是玉帝陷他于不义,怒的是——以后便没有空闲四处蹭酒喝了。
竹暮正打算驾云去时突然想到屋子里还有个拂华,咳了声道:“好徒儿,为师要去西界一趟,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一时半会儿?
恐怕几百年都难回来了罢。
拂华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道:“那次后是不能帮师父寻好酒了,实在是可惜。”竹暮看着表情悲凉的拂华,良心突然搏动了下。
他道:“咳,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我会托人来提点你的法术的。”
拂华于是笑容灿烂了:“师父慢走。”
话说就在竹暮走的第二日,客菁笑眯眯地找上正在作画的拂华。他来时周身仙气缭绕,引得附近山上成了精的妖都闻风而来,见客菁气度不凡,似乎是个仙职颇高的仙,于是便远远躲在一旁瞅着。
拂华也瞅着客菁,心中暗道,你就不会把身上那股子仙气给收起来,难不成成心到这儿来招精引魔的吗?
客菁也不知有没有觉出眼前人的心思,笑眯眯地道了声:“师侄。”
拂华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软毫笔,将它搁在了砚台上,又慢吞吞地将画了一半的红杏卷起来,这才对着客菁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师叔。”
客菁仍是笑眯眯地:“二师兄被遣去镇守西界的灵兽,走前托我照顾你,传你术法。”
拂华作揖的手顿了顿,接口应下。
客菁见他应下,垂眼去看石案上还没被遮严实的红杏图。半晌叹道:“原来师侄你作画作得这般好。”
语罢伸手去摊开那卷图,一副红杏倚墙图就这么显现出来。
拂华下意识去看客菁的神情,后者全然没有在意身旁人的目光,看着那副红杏图眸光渐深:“司命星君曾与我提起过,若是看人的画作,也是能看出来个所以然来的。”
拂华闻言挑眉:“所以?”
“师侄你下笔有神,勾勒自如,色彩也是极为鲜艳。只是在这幅红杏图中,笔画点墨中多了几分迟疑犹豫,红杏的枝桠填得晦暗不清。”
客菁望进拂华的眼:“可见师侄秉性。”
见拂华还呆着,他扬手将呆着的人肩上的一瓣杏花拿下,执起他的手将花瓣放置掌中合拢,唇角勾起三分笑意:“师侄若是住在人间,要传授术法着实不便,倒不如在我府上住下,也好我时时督促。”
顿了顿,笑意加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