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容，对不起。但是没关系，错过了飞鸟，我还你青鸟。”
    听说留美归来的陆响进了尚远，而且一下子被聘为策划经理，我心里微微苦笑，有背景果然不一样，哪用得着像我们一样从底层做起？
    我按部就班的过着，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忙过之后正好有两天周末，我觉得是时候回趟老家。
    已经快到家的时候我给家里挂了电话，那头听我说在路上时忽然静了几秒，我觉得奇怪，还没等开口询问，妈妈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好啊，路上小心。”
    其实家离的不远，也就是邻市下阳，当初陆响家也在那，现在也在，只不过陆叔叔和陆阿姨长期在首都就是了。
    赶到家的时候只有妈妈在。我疑惑的问，一面将带回来的礼物摆在桌上。妈妈疲惫的捏捏眉心，“你姥姥住院了。”我的手一下子僵硬了，回过头看妈妈，她神色淡然，只是眼眶有些红。
    同大部分附近的家庭一样，我小时候家里也很穷，爸妈长期在外，只好留给姥姥照顾，也因为这我们祖孙俩感情很亲厚。
    魂不守舍的坐车到了医院，我只能希望情况不至于太严重。手里是我准备送给她的护膝，姥姥一直有高血压的毛病，一到换季就不舒服，所以才入秋就要准备护膝。
    但她还是昏迷状态，整个人都是苍白的，还有些浮肿。我悄悄问妈妈什么病，妈妈看了一眼病房，低声答道：“脑溢血，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看我快哭出来的样子，妈妈摸摸我的背，“没关系的，会好的，你姥姥最倔了，阎王爷拉不走的，没事的啊，没事的。。。”
    我心里却难免自责，其实前几次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每次一问到姥姥的健康问题妈妈就含糊其辞，也是我刚刚接手工作忙的没多注意，如果我早点知道。。。其实我早知道也于事无补，什么也做不了，但总好过现在后悔。
    老人家的身体总是底子弱，哪怕我一直健朗的姥姥也一样。
    我先前并不知道脑溢血的情况，只能多问问医生，但医生说的未免太官方，让人不知该不该信。但我仔细对比了姥姥的症状，却心都凉了半截。如果我没猜错，姥姥应该属于小脑出血，问问医生他们又说，若出血量少，临床表现常常是先出现头晕，继则有剧烈头痛、频繁呕吐、走路不稳、讲话不清；如果出血量大，压迫延髓生命中枢，严重者可突然死亡。
    这就是说脑子里装了个定时炸弹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姥姥的症状很明显，嗜睡，每天醒着的时候还没睡着的时候多，除开打营养水，我们时刻准备着等她醒来给她喂点粥之类的。看到我回来姥姥很高兴，只是有时会看着我发呆，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新工作也只能看运气了，所幸我已过了实习期，公司里特许我将一年的假都提了出来。陆响那我犹豫了好久还是没说，他恐怕比我还忙。
    我们三个来回倒班，不过一周下来，大家明显有些吃不消了，但谁也没怨言。
    天气渐渐地凉了，在医院陪夜夜里都会冷。
    又是一天早晨，爸爸来换班，我揉揉眼睛下了楼。刚到医院门口我就愣了，那边那个贵气男人不是陆响是谁？不过他好像没看到我，抱着胳膊倚在车旁发呆。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他忽然转过头来。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狼狈，但没人在乎这个。
    “我来看看姥姥。”他的表情也很疲惫，风衣的下摆有些皱。我怔了几秒，干脆的转身上楼。听见后面有稳健的脚步声，我一直悬着的心莫名的静了下来。我皱皱眉头，这真让人不舒服。
    “情况怎么样？”他对着不断上升的数字问道。
    “不知道。”我烦躁的揉揉头发，语气不善。
    一只手落在我的头上，安抚性的拍了几下，我愣住了。
    进病房的时候姥姥刚醒，爸爸正忙着喂饭。看到陆响姥姥的表情又开始复杂。我看看陆响，他也很迷惑的样子。
    才喂完，我刚想跟姥姥说几句话，谁知——“小容，你先陪你爸爸出去走走，我有话要对陆响说。”姥姥的语气轻而坚定。
    根本就没想反对，我跟着爸爸出了门。我心里又开始乱了，不知怎的就觉得不对劲儿，从我回来就不对劲儿。
    在外面等了一会，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在陆响怀里，我狠挣了两下，他没松手。
    “别闹，我先给你看样东西。”我刚要开骂，一封信就被递了过来。
    是陆响写的，他的字我不会认错。但我并没见过，信封有些磨损，像是被看了很多次。
    我疑惑的打开，却被右角的数字定住了，淡蓝色的字迹像烙铁一般灼红了我的眼。迅速的浏览一遍，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真是太不现实了不是吗？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什么叫做为了赢得自由自愿出国进修4年？所以说我这4年白恨了是吗？
    这从未想过的真相让我无措，我终于明白为何陆响会不声不响的离开，为何姥姥会欲言又止了。但我却是不能去怪姥姥的，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好。
    求助的抬头看向他，他的嘴巴紧抿着，眼眶都红了。
    “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为什么不亲自来？为什么。。。”我有些疯狂的捶打着他，不顾走廊里还走动的人们。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陆响尽力抱住我，嘴里安抚着。
    我觉得浑身无力，像脱水的鱼只偶尔抽搐几下。我很难受，但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在面对姥姥的时候我很平静。姥姥愧疚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一个没忍住，我低下头抱着姥姥，只有姥姥知道我爱的有多不安，我怎么忍心怪她？
    肩上一片湿热，我觉得有些东西也化开了。
    但平静的外表下往往暗潮涌动。一次比一次严重的昏迷让人无暇顾及其他。陆响默默打点一切，我们谁都没提那天的事，好像都忘记了。
    第三次大昏迷的时候惊动了许多医生，我心里警铃大作。虽说陆响已经请了全院最好的医生，但是。。。
    我只能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但几个小时的抢救后，医生出来叫家属。
    “抓紧时间吧，别让老人有遗憾。”医生的表情很沉重，朝我们示意了一下。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随着爸妈进了急救室。手术后的姥姥很虚弱，但还是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
    “小容，姥姥对不起你，还有陆响。。。”在跟爸妈说了几句之后，姥姥对我说。
    我拼命摇头，不敢让眼泪流出来，姥姥会不高兴的。“别说了姥姥，我们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姥姥摇摇头，目光变得很涣散，好像随时都会消失。眼睛缓缓闭上的时候，我的心跳一下子停了，抓住的手慢慢滑下来，我的眼前失去了光亮。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我应该是睡了一夜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我才觉得左手有些重，像被什么压住，低头一看，一团黑影正蜷在床边，应该是陆响。他睡得很不安稳，呼吸很急浑身又有些抖。我拿起盖着的毯子想帮他盖上，却不想惊醒了他。
    两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我有些舍不得转开眼。右手还停在半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尴尬的抽出左手，将毯子扯向他。
    正准备窝回去，“西容，”他的怀抱环住了我，“没事的，你还有我。”
    我没出声。“对不起，西容，对不起。但是没关系，错过了飞鸟，我还你青鸟。我们还有一辈子。”
    我愣在他怀里。
    许久，轻叹一口气，我回应他的拥抱。是啊，你错过了我的飞鸟时光，可是，这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