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月将食盒放在外间，将果盘一一排列好，挑了两色红豆饼和绿豆饼给蓝月，进了内间，绾月奉上茶，对夫子说道，“夫子辛苦了，龙井茶已经泡好，时候刚刚好，茶点也已经准备好了，夫子去外间用点吧。”
    “嗯。”莫子佝偻身躯背手往外走，经过蓝月桌前用食指和中指敲击桌面以示警告，“五遍都还没有，继续抄写，没抄完就不许下课。”
    “嗯嗯。”蓝月忙不迭地点头，饥肠辘辘的她看到红豆饼和绿豆饼早就两眼放光，口水直流，只希望莫子赶快去外间自己好吃东西。
    莫子自然知道蓝月的小心思，也知道这小祖宗饿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晃悠悠背手往外间走去，蓝月看到莫子的衣角消失在门口，拿起绿豆饼一口咬去一半，狼吞虎咽。绾月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递过毛尖，“小姐您慢点，没人和你抢。”
    蓝月接过喝了一口茶，茶水将卡在口中的绿豆饼粉末快速融化开来，更加便于蓝月的吞咽，“我当然知道没人和我抢，可是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再不来，我恐怕就要横尸在这里了，去哪了，这时间就是现做也够了。”
    绾月笑道，“你就快吃你的吧，今天哪里就这么多话了。再说，有这么夸张么，早上又不是没有吃。”
    蓝月又吃了几口便开始抄写起来，“还说呢，今天早上起得晚了一点，刚吃了一点就被你催着过来。今天吃的燕窝粥怕是那东西不新鲜了或者煮的时间不够，吃着有点变味。”
    间隔一会儿抄完一遍，复又拿起点心吃了几个，发觉这不是在自己房中而是在书房不能随意吃东西，正感觉奇怪，抬头问道，“莫先生没有进来么？”
    “嘘~”一直在门口为蓝月把风的蓝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只要夫子衣角一出现在门口，就咳嗽一声让蓝月放下手中的食物，绾月蹑手蹑脚走过来小声地说道，“没有，小姐放心吃吧，莫先生在外间睡着了。”
    蓝月偷笑道，“呵呵~~~这感情好。”
    绾月心想太子还在树林等着呢便说道，“小姐，要不我帮你抄写几份吧，照你这速度，恐怕中饭都要错过了，下午还有课呢。”
    “嗯。”蓝月指了指旁边的位子，绾月搬了一张凳子开始抄写，蓝月本来是放松状态随便抄抄，看到绾月奋笔疾书自然也不甘落后，一手漂亮的楷书开始变成略显潦草的“草书”，不一会儿两人完成了剩下的十四份。
    绾月心满意足地数了数数量，“够了~！”
    蓝月最后塞了一个红豆饼向外间走去，“嗯！交差去吧！”
    两人一出门便看见撑着手睡着的莫子，花白胡须随着呼吸一起一落飘动，蓝月计上心来，在夫子案台抽出一支毛笔，拿着砚台，走到莫子面前，把毛笔蘸满了墨汁，将毛笔悬于胡须上面，等待墨汁滴落，“啪嗒”，不负所望，墨汁正中在莫子的胡须上，然后将砚台放在夫子的桌上。
    蓝月眉开眼笑看向绾月，绾月只顾着抿嘴笑，口型说，“谁教你的这些，变得这么坏了。”
    蓝月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莫子听见两人的笑声醒过来，整了一下衣冠，惯性地用手梳理胡须，只顾看着蓝月，还没发现已经一手墨汁。“抄完了？”
    “嗯。抄完了。”蓝月看着墨汁随着莫子的动作正好将整个胡须变成了墨汁的那种黑色，大笑道，“师傅，今天你变得好年轻啊！”
    莫子不解其意，只道是绾月帮忙抄写希望他放过而说的，“不会没有抄完吧？”
    “抄完了。师傅，你看！二十二遍，一遍都不少，还多了两遍。”蓝月呈上一沓纸。
    “嗯。”莫子睁开还有点迷糊的双眼开始点数，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墨汁，再看看蓝月和绾月的表情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取出随身携带的镜子，查看，冷哼一声，白眉横挑，“蓝月！”
    “师傅，饶命啊。饶命啊！”蓝月跪下立刻装乖，知道师傅并不会忍心责罚自己，最多只是无奈地训话几句。绾月自然也是跪了下来。
    “你！你！！”莫子已经气得双手抖动，活了这么把岁数，居然被这黄毛丫头戏弄了去。“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也！”
    “哟！这是怎么了？”鱼子从外面走来，这个点，用餐时间到了，也就是该他上课的时候了。
    “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越来越顽劣了，和你一个性子！”莫子和鱼子向来不和，莫子只道鱼子只知犬马声色放荡不羁不知礼数家门败落的纨绔子弟，鱼子虽承认莫子的博学严谨又认为莫子只知埋首故纸堆不知变通的穷酸腐儒。
    鱼子一袭浅蓝色绣银线泉水袍，粗看图案简单大方，其实做工精细图案繁复，他的每一件袍子都是雁城最好的绣娘巧帧一人缝制完成，从不假手他人。“别忘了，月儿只道我是哥哥，你才是她正经的师傅呢。来，月儿，快起来，该去上我的课了，我可舍不得让你惩罚你，让你跪着，膝盖跪坏了可怎么得了。提前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我有个新玩意儿让你尝尝。”
    “好啊！”蓝月欢呼雀跃，在蓝府谁都知道鱼子的手艺是一绝，外面的人求他一顿二不可得，府中的人要求他一次吃食必要奉献出相应的宝物，而自己隔三差五能品尝到他做的美食，这可让其他人艳羡不已。刚要起来，发现师傅的表情不对，复又跪了下去，满脸委屈地叫道，“师傅。”
    原来莫子在一旁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先是被这蓝月戏耍，再是被这纨绔子弟用言语冲撞，这蓝月自己待她也不算薄，却让这鱼子占了上风，今天算是什么罪都受了，“去！去！去！！你跟着他去！别再叫我师傅，老朽承受不起！”
    “师傅，我错了。我只是想让你变得年轻一点，您瞧，您不是变得年轻多了么。”蓝月拿起一面镜子，将染黑的胡须给莫子看，莫子一看，确实年轻许多。蓝月又跪在莫子腿前，“师傅，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念在是我初犯，您就饶了我吧？好不好嘛，师傅~~~”
    鱼子知道蓝月对莫子还是有几分敬仰之情的，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故也识趣帮腔道，“对嘛，和一个女娃娃计较，这真不像一个老者该有的风范啊，你不会这么没风度吧。就饶了她吧。”
    莫子看到蓝月对自己的敬重，心下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便道，“下次不可再犯。”
    蓝月点头如捣蒜道，“绝对不会了！”
    “起来吧。”莫子惯性捋顺胡须，表明心情怡然自得。
    蓝月就着鱼子的手起来，向鱼子大吐舌头，表明心中的无奈。“那师傅我先和鱼哥。。。师傅上课去了。我让绾月送您。”
    “嗯。”莫子自顾自走出外间。
    蓝月看着莫子已经离开，立刻松懈下来，开始大吐苦水，“哎。。。鱼哥哥刚刚吓死我了。平常师傅在书籍言谈上表现得很开放，今日，我不过和他开一个玩笑，他怎么气成这个样子呢？这样的玩笑我都和哥哥开得。”
    鱼子摸着自己的西瓜肚囊说，“这怎么能一样呢，他是师傅，师傅是什么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就是父亲。父亲是威严的，不可侵犯的，如果是对你的父亲，你敢和他开这种玩笑么。而莫子待你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自然要求的是被尊重，尊重就代表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这就是他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我只让你叫我哥哥的原因，哥哥呢是可以一起玩耍的伙伴，是平等的，要求的是理解。所以当然可以互相开这种玩笑。”
    蓝月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做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心虚的，原来潜意识在告诉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啊。“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鱼子揽着蓝月往外间走去，“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我做的东西，可是我尝试了很久才得到了满意的成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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