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桦看见正好做完早课的家母蓝吕秀，“夫人，小姐已经按照少爷的叮嘱都一一安排好了。”
    家母走到绣架旁开始穿针引线，继续昨天未完的刺绣。最大儿子是也才弱冠之年，她也才年不过四旬，保养得当，皮肤光滑细腻，毫无皱纹，视力本是极好的，最近有所下降，只是微微有些富态，“嗯。那丫头今天乖乖行拜师礼了，没闹吗？”
    兰桦说道，“没有闹，从太子府回来之后感觉乖多了，怕是刚大病一场还没有恢复精神，不过或许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让她长大了。”
    家母问道，“喜欢的人？”
    “这一个月您去寺庙修行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容我细细道来。”兰桦在途中就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巨细无遗地复述了一遍。”
    蓝吕秀叹道，“这就好。就怕她出什么事，闹得全服上下不得安宁，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真欠她的，整天闹得家宅不宁，偏偏这小妮子让人讨厌不起来，你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奈她不得。”
    兰桦笑道，“那是夫人宽宏大量，所以洪福齐天。听说，大少爷在边疆又立大功，过几天就会回都城，他派人捎信来说可以在蓝府呆上几日。”
    “是么？”家母放下针线，“赶快去收拾好房间，还有叫厨房准备好新鲜的食材，尤其是海鲜，从海边运最新鲜的当季食材过来，在地下冰库储存好。”
    “是，夫人。”兰桦自是知道蓝大公子在家母心中的地位，管教虽是最严厉但也却是初为人母丝毫不敢懈怠，所幸蓝麒不负众望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建功立业，姻缘美满，无可挑剔。“夫人，今天是难得的暖阳，刚刚从庭院走到这里，照的人浑身舒服。夫人因为最近连日的天气阴冷，很久没出去了，趁此机会要出去走走么？”
    “出去走走也好，顺道我也去看看月儿学习功课的情况。”家母头戴凤冠，穿戴比平时华丽万分但是仍旧是选择暗蓝色的服饰。
    兰桦笑道，“夫人是想见小姐了吧，大家都说夫人不喜欢小姐，却不知道夫人惯着小姐呢。”
    家母拿起佛珠，“嘴长在他人身上，说就说吧，我们活得坦荡就好了。”
    两人走出阴森森的祠堂，兰桦看着明媚无二的朝阳笑道，“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暖人？”
    “确实。感觉人都要被融化了，身上被阳光清洗了一遍一般。”家母笑道。
    兰桦把垂下的藤蔓拿开，抬头看见星星点点的阳光从藤蔓的缝隙洒下来，“夫人应该多出来走走，总呆在祠堂对您的风湿并没有好处。”
    “外面虽然美好，可是也更多的是非。不如呆在祠堂，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家母看看如今的美好，心头却在想不知这和平的假象何时瞬间打破。
    兰桦道，“夫人实在不必如此，即使领主对夫人不是情深意长，你侬我侬，好歹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除了蓝月她母亲，他没有做错的地方，夫人何必因为这一件事耿耿于怀，画地为牢呢。”
    “不用再劝我了。做错了便是做错了，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既然没有达到，那么就不可饶恕。什么我都可以不去理会，唯独，我的丈夫，谁都不可以染指。”家母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最近是谁接管了内务？”
    “少爷让还是让四大长老各司其职，并吩咐我暂代为管理女眷。不过原本就打算让少夫人接手，一段时间后，现在少夫人越来越得心应手，应该马上就能独当一面了。”兰桦抬头看到一个身影道。
    家母道，“嗯，文霞倒是不愧为大家闺秀，聪慧机敏，温柔和顺，作为妻子自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麒儿那火爆的性子最是合适。不过管理内务起来就是太过软弱，让不懂事的女眷觉得好欺负，你先还是从旁辅佐，就说是我的想法。”
    “好的。”兰桦点头。
    一一拜过之后，安排一三五上午学习四书五经，下午学习书法，二四六上午琴棋画，下午学习骑射歌舞，还剩一天则是学习礼仪和学会品尝各种美食。
    莫子早就听说过这位小姐自幼饱读诗书，只是不知道是徒有虚名，还是只是和不识字的女子相比可以识文断字或多半分才情而已。所以等大家散去之后，便问道，“最近在看什么书？”
    蓝月答道，“《庄子》。”
    “‘四书五经’都读了吗？读了，就大致说一下进程。”
    蓝月百无聊赖地翻阅书籍，“未曾全部读过，只是读了一部分可以读懂的，《论语》前面论如何学习的，《孟子》治国安邦之策，《大学》全篇，《中庸》涉及最少。不过都是囫囵吞枣，看过一遍，勉强有一点点印象，大多还是不懂，也就没有读下去了。《诗经》勉强大致看了三分之一，《尚书》未曾读过，《礼记》没有读过，《周易》看过几章完全看不懂，至于春秋则是完全没有读过，倒是《吕氏春秋》看了二分之一，也是不懂的。可能我和儒家是没有缘分的吧，倒是其他派别的书籍比如《道德经》比较能读懂些，不过也只是微末。”
    “嗯。”莫子沉吟，比起其他更有才情的女子只能说一般，不过比起大众也算有一定文学修养，登堂入室说不上，只能说是蜻蜓点水，没有深入内里，“诗词歌赋呢？”
    蓝月道，“小时候随便背过一些，不过没有系统学过韵脚平仄之类，只能大体知道在讲些什么。”
    家母出现在门口，示意不要出声，莫子点头道，“既然最近在看《庄子》，哪一句你印象最深？”
    蓝月没有意识到随口说道，“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哦？”莫子露出令人不解的表情，似乎是嘲讽也可能是惊讶，不过他是笑着的表情。“说说为什么？”
    蓝月说道，“因为觉得庄子虽是大家，思想深远，但还是有他一定的阶级束缚。窃钩者只是为满足一己私利，损害了他人利益，也就是在功劳簿上是减分的，如果是为了家人那另说，但还是得承受一定的惩罚；而胆敢窃国者，要么就是心中有丘壑，要么就是官逼民反被逼无奈，不管如何，最后成功的人，首先他必定承担了最大的风险，再是他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愿，也就是他虽损害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但是最终却是让更多的人获得了利益，所以本就应得至高的荣誉。”
    莫子皱起他的八字眉说道，“这话老夫倒是第一次听过。”
    蓝月道，“我平日喜欢看些杂书，有书说，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我那时顿悟，所有事情本就没有绝对，只是站在什么一个角度而已，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一个阶级有阶级的看法。”
    家母走了进来，其实一开始她已经在门外，只是叫人不要通传，听了一会儿，越听月觉得这不该出自女儿之口，于是走了进来，“杂书可不能读多了，多了会乱了心神，以后不许你哥哥再给你从外面带杂书进来了。”
    “母亲，您修行回来了？”蓝月起身迎接家母，两人说了一些话。
    “夫人好。”莫子也起身放下手中书籍。
    “莫先生，月儿顽劣，受大家宠溺惯了，她要的，莫不尽量满足于她。她呢，自幼和她三哥亲密一些，而翎儿呢，本喜欢到处厮混，结交三教九流人士，也爱高谈阔论时事政治。难免不受她哥哥的影响，喜看些不经之谈，还望先生加以点化，多讲讲相夫教子品德兼备的女子，让她知晓女子本该有的样子。”蓝月将家母扶到自己的位置上，丫鬟已经把茶水端过来，兰桦接过来。“先生坐下吧。”
    莫子坐下说道，“小姐自己大有涉猎，这本是好事，教学本应是因材施教，教学相长，既然小姐有此见识，只要多加引导，自然也会成为一代有美名的辅佐之人。”
    夫人笑道，“那自是好。如同前朝王后长皇后一般，自是最好，光耀门楣。”
    莫子答道，“夫人有如此期许，小姐聪慧必定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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