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枭之翼,征之舆图 第四十六章 心意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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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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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空醒来时,感到头痛欲裂,身体沉重得仿佛不属于自己,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无法出声。坐在床边的怀铭不由欣喜地将他扶起,递来一碗水。见他无力得甚至无法接过水,怀铭便坐在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慢慢将水喂进他的口中。
饮尽后,若空咳了几下,有气无力地问:“宛兴怎么样了?”
“史军已经取下宛兴,韵之正处理后续事务。”怀铭说着轻柔地让若空靠在墙上,“你掉进水里受了寒,现在正发热,我去拿药给你。”
若空浑浑噩噩地点头,才发现自己在昏迷期间已被洗净身子,换上了干净的亵衣。须臾,怀铭便拿着药碗回到床边。看见碗中的勺子,若空不禁道:“不要一口口喂我。”
怀铭听罢将勺子取出,坐回若空身后,如方才一般让他倚在自己胸前,一手扶住他的肩头,一手缓缓将药汁送进若空口中。见药碗已空,怀铭用一块布巾擦了擦若空唇角,“苦吗?要不要吃些什么?”
若空摇摇头,“嘴里没味道,都没觉得有多苦。”
怀铭见状,怜惜地抚了抚若空的面颊,“你睡了大半天,一直没有进食,我给你拿些吃的来。”说罢,他正欲起身,却被若空轻轻拽住。若空靠在他的颈窝,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依恋,“我不吃……你不要走……”
怀铭无奈地笑起来,将药碗放于一旁,拉过被子覆在若空身上,温柔地将他揽在怀中,“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发寒的身体渐渐温暖,若空往怀铭怀中更靠近了一些,再次睡去。待他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怀铭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凝视他的眸中含满柔和,“你醒了?”
清冽的月光如流水一般洒下,朦胧的清辉笼罩在怀铭身侧,映着那张醉人的笑颜,让若空一时有些失神。微敞的窗缝泄入几缕微风,若空忽的有些发冷,才发现自己身上沾满汗水,身体的不适感已退去不少。
怀铭见状起身关好窗户,将蜡烛点燃,又回到床边扶起若空,“看来已经没有发热了。想吃东西吗?”
若空点点头,目送怀铭离开房间,心中荡漾着温情。
不多时,怀铭便热了一份饭菜回来,坐在若空面前,一勺勺喂进他的口中。用过餐后,见若空的亵衣已被汗水沾湿,他便将之前烧好的热水抬入房中,加入了些许冷水,对若空道:“我给你擦一擦身子,换一件衣服。”
待水温合适后,怀铭解下若空的衣襟,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身体。若空顿时感到舒适了许多,想到怀铭一直以来的包容与关怀,他不由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却没能为你做些什么,真是抱歉。”
怀铭轻笑起来,“傻瓜,那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罢了,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误入歧途。”
“什么意思?”若空并不知道怀铭初见韵之时的心思,不禁疑惑地问。
怀铭笑眯眯地摇头,“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和你相遇后,才让我真正看清了自己,选择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这一切都是唯有你才能给我的宝物。”
若空微微一怔,虽然依旧不太明白怀铭的真意,胸中却盈满无法言说的感动,不再询问。
怀铭擦净若空的身体后,找来另一件亵衣为他换上,“大夫说了,你还得多休息几日,正好近几天史军必须处理兼并宛国后的事务,暂时不会离开宛兴,你好好养病吧。”
若空应了一声,重新钻入被中,抬眼望着怀铭,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怀铭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拨开他面上的发丝,温和地笑着,“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若空闷闷地应道,嘴角不由自主地撩起,安心地阖上眼。
翌日清晨,冬日的阳光铺洒于房内,细微的尘埃在一道道柔和的光线中飞舞清扬,屋内显得暖意融融。韵之凝眸窗外薄薄的晨雾,若有所思地停下了手中的笔,似梦似幻的庭院中,斑驳交错着树木不甚清晰的暗影。
“大王,宛兴城内受损不大,百姓没有一人受伤,现已安抚完毕。”随着低低的女声响起,若云大步迈入了房中。韵之回首看着她,将几案上的文书合上,点头道:“辛苦了,你忙了一天一夜,去休息一下吧。”
若云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大王您也一天一夜没有闭眼,我怎么能去休息。”
这时杜虓拽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女孩走进房内,“大王,这个小丫头就是那日的刺客,前天夜晚的混战中她趁乱逃走了,现在我终于把她捉回来了!”
“放开我!”霏雪一边嚷着一边捶打杜虓,“我什么都说了!你抓我回来干什么!”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而且你知道这十多天你吃了多少钱的糕点吗!”杜虓说着将霏雪往韵之面前一推。霏雪趔趄着站住脚步,看向韵之,问道:“你就是史王?”
韵之面无表情地颔首,没有说什么。霏雪却一咬牙,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蹬足跃起,直直向韵之刺去。凌厉的剑锋带着几缕劲风,轻轻掀起韵之鬓角的发丝,杀意十足。韵之却并不躲闪,沉稳地望着近在咫尺剑刃,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在剑端将要触及韵之时,一道寒光猝然击上剑身,让其偏离了攻击轨道。霏雪一惊,握着短剑的手被震得有些酥麻,才发现韵之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一名蒙面男子,手中匕首正点在自己的剑刃之上。而她的身侧,杜虓和若云在穆冉行动的同时,一人擒住她的手臂,一人手中将刃刀架在了她的喉间。若不是穆冉及时挡住这道攻击,恐怕霏雪在刺中韵之前便会身首异处。
霏雪看着眼前的事态,恐惧之中夹杂着几分焦虑,想到自己尚未完成所想之事便会被杀,眼泪一滴滴涌出了眼眶。韵之见状,让三人都收住攻势,起身来到霏雪身前,取下她手中短剑,为她擦拭着泪水,“你叫什么名字?”
“大王,这小丫头不知还藏有什么武器,你要小心。”杜虓在一旁提醒着,依旧保持极高的警觉。
“……我叫霏雪。”霏雪怯生生地说道,后退几步拉开了和韵之的距离。
“是谁让你来杀寡人的?”韵之继续问。
霏雪胡乱地擦着自己的脸,“没有人!因为爹说你们是来挑起战争的,我才来杀你们的!”说着,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几乎遗忘了恐惧,“你们整天就知道兼并和打仗,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感觉!那种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送命的感觉!”
韵之轻叹一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她含满泪水的眼瞳,“霏雪,这样的感觉我是知道的。”
“胡说!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王才不会明白!”霏雪莫名地有了勇气,直视着韵之沉静的眼眸,“我知道我犯了重罪,快杀了我吧!”
“若是这样的原因,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曾经是流民。”韵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语调有着几分沉重,“那时我便深深体会到,战争就如同洪流一般,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将我们毫不留情地卷入其中,想要逃离却根本无法寻到出口,所见之处均是绝望。我们不知道这洪流何时会到来,也不知何时会离去,只是每日小心翼翼地活着,痛苦地挣扎着,最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而已。”
霏雪呆呆地望着韵之,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震撼,韵之竟将自己无法描述的感觉贴切地说出,一时让她胸中涌上无尽的酸涩与委屈,拽住韵之的衣袖便放声大哭起来。听着霏雪的哭声,穆冉、杜虓和若云都静默不语,心中略有感慨。
韵之轻抚着她的后背,待她终于平复了情绪,便柔声问:“你的父母在哪里?”
“现在在凤华城里。”霏雪擦干了眼泪,脸上沾满泪痕。
杜虓诧异地道:“凤华?那里是对抗滦国的第一道防线,离这里距离可不近,你的家人怎么会搬去那里?”
“因为凤华和滦国境内的元景很少有摩擦,又有不少生意人来往,比较繁华,所以爹带着我们在那里住下了。”
穆冉听罢也有些疑惑,“你独自从凤华来到这里,你的父母不担心吗?”
“我留下了纸条告诉他们我是来阻止战争的,让他们在家等我回去。”霏雪说着有几分得意,“而且爹教过我武功,我不怕危险。”
“若是这样,寡人差人送你回凤华吧。”韵之话音刚落,霏雪便摇头道:“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韵之顿时好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和其他的大王不一样。”霏雪直爽地道。她从小便是个想到什么就会立刻付诸行动的姑娘,虽然行事较为急躁,不够成熟,心思却很单纯,现在对韵之有了好感,便想跟在身旁。
韵之想了想,没有拒绝,“好吧,不过你得写信告知你的父母。”
“没问题!”霏雪开心地应道,“我还想多学些功夫!”
闻言,杜虓笑起来,“那就跟我去天霄楼,那里高手可不少。”
若云瞥了杜虓一眼,“干嘛把一个女孩带进一群男人中?大王,还是让她待在我身边吧。”
“喂,你这是故意找茬吗?”杜虓不悦地瞪着若云。
“想动手的话请便,反正你不是我的对手。”若云无所谓地道,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杜虓挑着眉正欲回嘴,韵之便叫住了他,心道这家伙还真是和谁都能吵起来,“杜虓,霏雪暂时交给若云,同为女子方便一些。”
见韵之发话,杜虓只得答应下来。霏雪看了看神色凛然的若云,似乎有些害怕,但终究还是跟在了她的身旁。待宛兴的事务全数处理完毕后,她亦随史军向着碧国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