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相望不相闻 第11章 且待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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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罢,亦泠送他们下山,元溯牵着红凝的手走在前面,红凝一会儿摸摸这棵树,一会儿瞧瞧那块木,偏偏不去看女子都喜爱的遍地野花。
“你什么时候进宫?”元溯问她。
红凝捡了两根干柴装进背篓里:“不清楚,宫里应该这两日会来人吧。”
“你走了之后,我想吃蜜饯了怎么办?”元溯似乎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
“等我回来啊。”
“万一你回不来了呢。”
红凝打了个寒噤,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她回头看了一眼亦泠,低头问元溯:“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
元溯想,他若是如实相告,红凝今晚连夜逃跑了怎么办:“没什么,戏子贪图富贵不择手段留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样啊,”红凝笑笑,“不用担心,我办完事……嗯,我为皇太后献艺的事完了,自会离宫,我对你家那又大又深又冷的后院没兴趣。”
元溯眨了眨眼,也回头看了一眼亦泠,踮起脚,悄声问道:“那我问你,你觉得泠王叔长得如何?”
“很好看。”红凝对长得好看的人从不吝啬赞美。
“那你对他有兴趣吗?”
红凝移开眼神,任何一个女子都没办法对他没兴趣吧……就那张脸来说。
“就是有了,”元溯点点头,自顾自地说着,“那你一定对父皇也有兴趣了。”这样你情我愿的话,父皇也不算是强抢民女。
“啊?为什么?”红凝不太能跟得上他的想法。
“因为他们长得一样啊。”
“可是他们是两个人啊。”
“反正你也只是对那张脸没招架能力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红凝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和皇帝也就只见过一次,已经快忘了他的模样了,对于她来说,那张脸就是亦泠,只是亦泠。
另外,红凝还想对元溯感慨:“你真的是八岁的孩子吗……”
元溯看她一眼,叹气道:“哎,身在帝王家,本身,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嗯……”忽然想不起来了,那个书摊上的《宫闱记》是怎么说的来着?记不清了,总之结尾是,“只愿来生不再生于帝王家。”
“……”
只有一个妃子和一个皇子的尔虞我诈……真是辛苦。
红凝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碰到了什么可以旺人缘的东西,相识不久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来这个穷乡僻壤拜访她,秦幽云也想着她,连元溯都来了,这难道不是上天垂怜吗?而此时,沐北夕也负手而立,在她家门前等着。
“见过泠王,小皇子。”沐北夕瞥了一眼眯着俩窟窿眼估计在傻笑的红凝,上前对她身后的人谦和地拱了拱手。
泠王颔首,拉过元溯向城里的方向走去,元溯被半拖半拉着,回头对红凝喊道:“我过两天还会再来的。”
红凝笑着点点头,转身问沐北夕:“有事吗?”
“去买酒,然后秦幽云让我给你带点儿东西。”沐北夕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递给她。
红凝没接,困惑地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宫里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事事要留意,处处要打点,你跟小孩似的,肯定不懂,就算懂也没那么多银两,就帮你准备了些——她是这样说的。”沐北夕面无表情地转述。
“哦,谢谢。”红凝接过蓝绿缎子的钱袋,指尖细细描绘上面丝线绣的花纹,嘴角微微翘起。
这个世上还有人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竟是如此令人高兴。
“不必谢我,我只是顺路。”
两个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红凝回过神来,将沐北夕迎进了屋。
“比上次更有人气儿了。”沐北夕看着墙上挂着的木偶,地上站着的木偶,桌上或倒或立的木偶,坐在桌边给自己倒茶时发现,壶把上竟也倚着一个木偶,当真是比上次的“人”气儿多得多。
“还有个大的。”红凝把野果倒掉,拿了些真的茶叶来给沐北夕泡上,“要看吗?”
沐北夕点头,红凝进到里屋,然后只听一阵木头相磕碰的声音,一个和常人无异的木偶缓缓走了出来,俏丽的眉眼,微笑的嘴角,灵活的四肢做出妩媚的动作,连手指都可以自由弯曲,它眨眨眼,张张嘴,说:“公子,奴家给您斟茶。”
沐北夕瞪着双眼,看着木偶动作几乎称得上是娴熟地为他斟满茶杯,又款款退下,还不忘冲他暗送秋波一番。
“如何?”红凝从里屋走出来。
沐北夕拱手,施了一礼:“红凝果然技艺非凡,实在佩服。”
“少来,”红凝摆了摆手,“我师父更厉害的,无论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她都能做出来……可她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我,就离开了。”
“节哀。”
“没死。”红凝瞪了他一眼,“只是不要我了而已。”
“那你还是当他死了比较好。”沐北夕清了清嗓子,“自从我父母把我遗弃了,我就告诉自己他们死了,并非不孝,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有孩子,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除非我死。”
“真会自我安慰,”红凝收了木偶上的线,“宁愿认定他们死了,也不愿意承认他们是因为你是个多余的人才把你丢掉的。”
“你觉得你是个多余的人?”
“至少在这二十几年里,我没觉得有谁特别需要我。”不仅被父母抛弃,被族人厌弃,还被师父嫌弃的人,到底为什么要生下来。
沐北夕无言以对,只能看向窗外,真不知道是他的想法太极端了,还是她的性格太阴暗了:“你要去宫里了?”
“嗯,可能就这几天了。”
“你到底是进去做什么的——你可以不说,别编瞎话,一眼就看出来了,没意思。”
红凝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面色缓和下来,甚至染上了一层温柔:“去找人。”
“原来如此,所以才故意接近皇上的。”
红凝敲了敲面具:“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是的,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意图不轨。”
“那是你们太聪明了!”
“宫里可都是聪明人,”沐北夕觉得自己一见到红凝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上次说过了……”
“说话要察言观色,不能什么实话都说。”红凝皱着眉头接道,然后展颜一笑,“知道了。”
沐北夕喝了一口茶,尝到了一丝怪味,不动声色地放下:“皇甫瑾说你有可能进去了不太容易出来。”
红凝干笑两声:“他还真是和你‘无话不谈’。”
“我相信你能出来。”
“别那么笃定,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那我给你点儿动力,”沐北夕挑挑眉,“你若是出来,我在山上摆酒,你可以见到漂亮的师父先生,你不是想做他的木偶吗。”
红凝鸡啄米似的点头,上次就跟沐北夕提过,可被他一口回绝了:“不准反悔,我出宫之后第一个就去找你。”
“不后悔,”反正他师父一天到晚坐在石头上调息练内功,动也不动一下,随便看,“我摆上好酒好菜等着你。”
红凝笑了,有一个人等着她回去诈尸,还有一个等着她回来好酒好菜,宫里还有个等她去了要护着她回来。
上天终于想给她一些好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