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莫惜尊前醉 第5章 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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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瑾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次绝对是他表情最凝重的一次——他实在是不敢想象本就生了一副好看的皮相的皇子被拐到了这等烟花之地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浣奴的眼神也变得深沉,周身散发的戾气和他腰间的那把刀都让过路的人退避三舍。
皇甫瑾安抚道:“不必那么紧张,还好这里没有别的青楼那么放肆,尽快找到他应该还来得及。”必须来得及,否则他这脑袋必然要和脖颈饱受生离死别之苦。
浣奴不应,眼神没有丝毫缓和,只是径直走向青楼的大门。正准备拾级而上,一个红衣女子便走了出来,略过他直直地迎上了皇甫瑾,像条蛇一样依偎上了这个处处留情的公子。
皇甫瑾和她调笑了几句,低头说了些什么,那女子立刻娇嗔地撅起了红唇,两个粉拳作势打了他两下,皇甫瑾又拥住她哄了几句,折扇适时地托起对方娇小的下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三分不羁,三分迷恋,三分风流,女子娇羞地侧身,翘起兰花指,拽着皇甫瑾的衣袂将他引进了楼里,路过浣奴时,皇甫瑾冲他勾了勾嘴角,浣奴低头,跟了上去,忽然觉得,那双桃花眼中剩下一分,应该是置身事外的不屑。
离姬在秦幽云房中踱步,染了绯色的指甲划过新制的霞帔,停留在一束流苏处,绕在指尖梳理起来:“林织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三天前才临时给了她花样,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制出来,想来是熬了几宿的。”
秦幽云裹着被子,缩在床角,装聋作哑。今早起床就发现自己的衣服被那件一看就知道是拿来包装她的华服代替了,抱着死也不穿的态度,她就真的只着了亵衣,在床上呆了一天,数着帘帐的针脚,心烦气躁地想红凝怎么还不回来。
离姬坐到床沿,扳过秦幽云的下巴:“在等红凝?”看到意料之中的讶异后接着说,“她是个眼睛里藏不住事儿的,你所托非人呐。”
秦幽云心想,完了。
离姬眼里含笑,替她褪下被子,拿来那件紫色华服:“我们打个赌如何?”
秦幽云冷眼瞧她。
“你换衣服,上台,我们来赌,是你的救兵先到,还是买主先得——别先忙着拒绝,”秦幽云张了一半的口僵在那,戒备地看着她,离姬将紫衣展开,披在她身上,“你若连打这个赌的底气都没有,那要那么没用的爹作甚,不如丢了,你说呢,秦小姐。”
秦幽云愣了一下,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拂开离姬整理她衣襟的手,笑道:“听着不错,我跟你打这个赌。”
离姬赏识地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等你。”出了门,刚踏出门槛,又被叫住。
“离姬,我若留下来,还请小心你老板娘的位子。”秦幽云穿好衣服,将头发从领口捋出来,回头说道。
后来,熟悉离姬的人都知道,每当提起秦幽云这个名字时,她总会感叹一句:“可惜啊,若是个男儿身,必是个将相之才。”
而此时,离姬只是调笑了一句:“对自己的父亲那么没信心可不好。”
关上房门,随行的丫鬟上前耳语了几句,离姬柳眉一皱,点点头,便向包厢走去。
浣奴见过莺莺燕燕,宫里的嫔妃哪个不是披着安分守己的外皮变着法儿地勾引皇上,虽然表达方式不一样,有温婉的、贤淑的、泼辣的、乖巧的、娇嗔的……但目的和眼前这群胭脂俗粉是一样的——春宵一夜值千金他还是懂的,但糜烂得这么放肆的莺莺燕燕他还是第一次见,虽说是虚假的表象,但宫里的女人至少还会披着安分的外皮做做样子,宫外的……衣裳都等不及脱,怎么会有闲心再披一件。
皇甫瑾见浣奴又木桩子一样杵在一边,心下一阵烦躁,忽然就起了戏弄的心情:“锦绣,霓裳,这位公子站着甚久定然累了,还不去招待伺候着?”
锦绣鼻头微微一皱,起身上前,刚搭上浣奴的脖颈,就被一股外力推了出去,撞上了桌沿,厢房内霎时静了下来,霓裳在一旁进退两难。锦绣碍于皇甫瑾的面子,不好发作,可怜兮兮抛过去的泪眼也被一串葡萄挡在了其视线之外,无奈,她再次凑上前去,这次显然小心得多,不敢贸然碰触,手刚刚抬起,又忽然僵住,她想她看懂了,面具后那毫不掩饰杀意的眼似乎在说:“再近一分,就宰了你。”
那一刻,锦绣是有点儿忿然的。她舞得一手好剑,在这儿的姑娘里,也是心气儿挺高的几位之一,平日里看得上的公子官人没几个,伺候更是看心情,皇甫瑾身为宰相家的公子,人品好样貌好,是她倾尽心力想要钓到手的首选,为了她的前途,给皇甫公子面子,才勉为其难地去贴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可竟然还被当众推开?
不可原谅——
就因为这点儿忿然的小性子,锦绣后悔了一生,实际上,她的一生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就戛然而止,人们在河边发现了她残缺的尸体,官府赶来,吩咐几个人草草埋了了事,连府尹大人都未惊动。
离姬敲门的时候,正听见房内的惨叫,推开门,便看见了漫天的红雨,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深刻理解了江湖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杀人,是一门艺术。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收刀回鞘的声音是如此动听,让她的心都为之颤抖。而那之后,红雨后的黑衣男子,成了她津津乐道的人物之一。
回过神来,看见锦绣抱着断臂在地上垂死挣扎,血汩汩地往外冒,随着她的衣袖抹了一地的红,离姬皱眉,差人架了出去,冷眼看着皇甫瑾:“这就是公子请人的态度?”
皇甫瑾扔了刚刚临时拿来护身的薄被,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血点,笑了笑:“这里腥气太重,换一个地方吧。”
其实不用换房间,在走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之前,皇甫瑾就已经把包括给锦绣赔礼礼金的多少的各项问题都和离姬商量好了,在皇甫瑾的认知里,如果有什么事连钱都没办法解决,那么最好别去招惹:“那么,就请带我们去见这位秦姑娘吧。”
浣奴其实到现在心里都有疑问,为什么那封密函里写的消息看起来和皇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上台之前把我弄出去秦幽云”
浣奴又看了一遍密函,心下疑惑更甚,隐应该不会把一封十万火急的密函写得那么迂回……
不过有那样的老大也不是不可能……
“啊,糟了,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敲了敲秦幽云的房门不见人应,离姬恍然大悟一般道,“不好意思啊二位,秦姑娘是时候登台了,不在房中了,劳烦请二位等她下来之后再见吧——不过这姑娘着实是个尤物,说不定等她下来之后,二位就见不着了呢,何不去前厅,先一睹芳容再做打算呢。”
皇甫瑾困惑地看了浣奴一眼,密函上说要他们在上台之前把她弄出来的,虽说不知道缘由,但应该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的吧,说不定是要先救了这个女人然后再用她去换皇子?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皇子的所在之处……
皇甫瑾叹了口气,移步前厅,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照做总是没错的,何况——他对所谓的“尤物”也并非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二人走后,秦幽云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我听见响动,是你啊……”
“不然呢?你以为是来救你的人吗?”离姬得意地看她。
秦幽云冷哼一声,在丫鬟们的指引下绕另一条路去了前厅。
离姬隐去了笑容,暗笑自己卑鄙,她到底是有多想让这姑娘留下来。
其实,当时在离姬心底,是真的有意让秦幽云来继承芊眠居的——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的话。
亦寒今天是专程为了京中传闻已久的“瀞国第一傀儡师”而来,以前每次抽空出宫都刚好和芊眠居的表演时间错过,这次得了消息才来,总归是寻了个上好的包厢,得以好好观赏一番连宰相公子都赞不绝口的木偶戏了,而此时台上的紫衣美人,只当是意外之喜了。
芊眠居是个雅地,至少,不会公开像街对面的那间何欢楼一样对姑娘们的初夜公开要价,这里只会让姑娘上来弹一段舞一段或是吹一段,展示完毕,剩下的都是客人和老板娘的事了,是陪酒陪游玩还是陪吟诗作对,全凭银票和老板娘说了算,至于初夜和归宿,那是姑娘们自己的事。
亦寒承认,秦幽云是个美人,不说倾国倾城,只能说美得很正常,眉眼清丽,肌肤胜雪再加上曼妙的身姿,一般能道一句“美人”的都长这样——不过话说回来,亦寒自己也不知道倾国之色应该是怎样的,或许就是秦幽云这样的也说不定。
他想,让这样一个美人陪自己看木偶戏也是一件美事,便对随行的侍从耳语几句,对方点头应了一声是,就拿着银票去找老板娘了。
刚回头,只见一个黑影飞身上前,揽了秦幽云就走,只留下一缕紫色的水袖,大堂默然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美人已被公然掳走后,众人一片哗然,随即就是叽叽喳喳的一片混乱。亦寒皱眉,一丝被扰了兴致的愠怒蒙上心头,在再三让人确认今晚不会有木偶戏的表演了后,他不等随从找回来就随人流出了门。
——放肆,让他们去找溯儿,他们来这儿给我添什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