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蝴蝶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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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琴声,凌若谷来到潭边一颗古树下,琴声愈加清晰,千真万确,声音正是来自水上。
水面一个漩涡悠悠旋转,水纹细腻而柔软,偶有几片花瓣飘落,慢慢跟着水流旋转,最后到了漩涡的中心,瞬间卷入了水底,这是一潭活水,潭水显然正是从漩涡处流了出去。
昨晚凌若谷也曾看到过这个漩涡,只是当时并未十分留意,这时被琴声指引,一时顿悟,原来这水下竟然别有洞天!
潭边的一个孔洞,正是声音的源头。
凌若谷猫下身子,仰面躺在木板之上,堪堪可以随着水流进入洞孔。上面的岩壁几乎擦到脸上,好在水流平缓,也不至于撞到身子。漂行许久,四处漆黑一片,琴声悠扬,在水面飘荡。
有漂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竹林,潭水出了孔洞,化成了一条溪流。
新雨过后,竹叶上挂满了水珠,微风过处,枝叶摇曳,水珠顿时洒了凌若谷一身,再看身后,高处是一泓碧水,衬了些蓝天白云,好似一面镜子,将竹林与人世隔绝开来。
“难怪昨夜寻不到人迹,这潭水在洞孔之上将人的视线阻隔,即便到了潭边,远眺之下只见茫茫竹林,与四周景致并无太大区别,哪曾想到这才是世外之人隐居之地。
琴声便在这竹影之后。
凌若谷大喜:“这琴声中分明灌注了内力,好像故意让我听到,引我到得此地。由儿定是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说不定弹琴的就是他。”狂喜之下,脚下步履如飞,片刻便穿过了竹林。
前方是一个荷塘,雨珠在荷叶上滑动,满池白莲正婷婷绽放。荷塘中央一个小亭,正坐了一个白衣少女,十指轻抚琴弦,韶音便在她的指尖流淌,空气中也因此凝了些愁怨。
难怪你的眼神如此柔媚,难怪你的声音如此婉转,难怪你的笑容如此甜美,难怪你喜欢跟我使小性子,难怪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你,相见的时候便是开心,分离之后总觉惆怅,原来我早已将你留在了自己心底的最深处……
你留下一个刺青原来是要我记得你,你向刀王讨要雌雄刀便是要与我配成一对,那日双生花开的小屋内,自己便将你看成了女子,却还以为自己眼花,原来你果真是女儿身,我的由儿。
“星斗落凡尘,天香染泪痕。兰舟归岸去,休做采莲人。”和着琴声,由儿缓缓唱了起来。
凌若谷一时不能自持,天地虽大,中有万千景致,而我眼中却只看见你一人而已。
“哥,你来了。”一袭白衣簇拥着别样风情,由儿展眉望着身前的这个男子:“我叫明思由,明天的明。思念的思,由于的由。”
“思由,由儿,你瘦了。”凌若谷仔细端详,这一张熟悉的面孔,精致的五官比雪还要白,偏又抹了一丝红云,端庄秀丽的背后隐藏了稍许羞涩,一双丹凤眼明媚却含了些沉静,眼波清澈,却又结了些淡淡的哀伤。
一把揽入怀中,那瘦弱的娇躯软绵绵的,带了些温暖和体香,凌若谷低声道:“哥好想你。”
“由儿也是。”将头埋在那厚实的肩膀上,眼前这个男子如山,便是为了这一棵小树而存在。
好久,好久,风荷因她而失色,暗香因她而无味。一对浅浅的酒窝,天地沉醉,太阳也羞红了,急忙扯一朵云彩遮住了脸。这个两人世界,一切都显多余。
“你知道哥要来,然后用琴声给我指路对吗?”凌若谷耳语道。
“嗯……”一声嘤咛。
“娘好些了吗?”
“娘……她……她不……不要我了!”明思由断断续续回答,嗓子有些发苦。
“傻丫头,怎么会,娘怎么会不要你。”凌若谷抹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
“娘留下一封书信,说是为由儿去还愿,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让我听爹爹的话,不要为她挂怀。”明思由颜容凄楚,想从凌若谷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书信在哪里?我同你去看看,或者有什么线索。”凌若谷安慰道。
“你看,全写在上面了。”明思由从怀内掏出一封信来。
“由儿,自从你为娘取了那副永子回家,娘便已懂得由儿的心意……由儿是个大姑娘了,娘为了你的幸福,今天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为你和你爹爹还愿……娘一切都好,不必挂怀,娘不在家的时候,由儿一定不可以像过去那样顽皮,要听爹爹的话……”凌若谷读了几遍,对信中所说不甚了了,问道:“由儿,娘说为你去还愿,还的什么愿呢?你可知道?”
“这……娘还不是为了……为了你这根木头。”
凌若谷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不明白由儿就算喜欢自己,她娘就要为此离家吗?
“娘说去还愿,想必是去了哪家寺庙或者尼姑庵,既然信中说是很远的地方,说不定是去了空山寺也未可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娘信佛,平日里用膳都是些清淡的小菜,从来不沾荤腥。那日咱们别过,我回到家里,便来了几个和尚。我生平最讨厌和尚了,也不同他们打招呼,就进了自己的房。隐约听到他们提起空山寺……对了……觉非大师。谁知昨天夜里娘就留下书信不见了,那几个和尚也连夜失踪了。我问爹爹,爹爹却什么也不告诉我,想来娘一定是跟着他们走了。”
“那咱们这就就上空山寺一趟,就算娘不在那里,想必觉非大师也会知道一些其中的秘密。”
“对了,崖上的栈道是你爹爹烧毁的吗?”
“对呀,爹爹说娘走了,不准我再偷偷跑出去找娘,便毁了栈道。这样我要出去外面的话,就要花好多时间才能爬到崖上去。”
“对了,我们赶快去告诉你爹爹,彭一虎好似奉了永历皇帝的密旨,要来对你们不利呢。”凌若谷将偷听到的彭一虎与采茗的对话与明思由大致说了一遍。
“那咱们这就去找爹爹。”
荷塘尽头是一个小院,临水而建,柴门正对了满池白莲,院后掩映在竹林间,显见院子的主人肯定是很有情致的人。
入了院内,明思由高喊几声,却无人答应。这时从院后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仆,却不说话,用手比划了半天,原来是个哑巴。
“全叔,知道了,待会我就去寻爹爹。”
明思由招了招手:“跟我来。”
两人闪身进了一间精舍,屋内没什么陈设,正中放了一个草团,旁边一个小小的香炉,虽然简陋却不失雅致。整间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墙壁洁白,不染纤尘。
墙角上却挂了一副仕女画,凌若谷走上前去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画中的女子竟长得跟明思由一模一样,连高矮胖瘦分毫不差,女子的眉头轻锁,若有所思。一双美目竟似活的一般,直将凌若谷的心思瞧透。画的左下角,题了两句诗:“一生唯余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采用的是宋徽宗的瘦金体,笔力遒劲,力透纸背,却多了些沧桑之感。
“这是我娘,美吧?”明思由轻轻抚了抚画卷:“咱们取了画卷带在身边,这样由儿便每天陪在娘身边了。”
“跟由儿一样美。随便在哪里遇到她老人家,我都能一眼认出她来。”
明思由小心的将画卷卷起,塞进一个竹筒内封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