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明月依旧,故人何在。 Chapter 3.请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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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请你去死
华灯已上,月色之中,谢长延骑着快马冲进了烟花巷,停在了嫣然阁门前。谢长延翻身下马,劈头便道:“拓跋向天在哪里?”一刻钟后,谢长延已来到嫣然房门前。
带路的小厮低头细声道:“此处便是嫣然姑娘的闺房,拓跋老爷就在屋内。”谢长延微微点头,道:“你可以走了。”小厮无声退下后,谢长延长长吐出口气。
他有些疲惫。
直到刚才,他都还在赶路,从陕北到江南,千里路程,就算他骑的是快马,就算他身体健壮,这般日夜赶路,也是吃不消。
他本可以不来。
孙如风虽是陕北快刀营的人,但近年来他已鲜少与快刀营有过联系,就连他这个总把头,孙如风都未放在眼里。他的死,正中谢长延下怀。
他甚至对狄青麟有几分感激与谢意,若是他在江南,定要带上数坛美酒,向狄青麟表达感激之情。
但他还是来了。
只是,却不是为了孙如风的死。
而是为了狄青麟。
这个江湖上人人惊怕的男人是何面目与身份,令他十分好奇。当然,好奇之外,他也有他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例如狄青麟身后的势力,例如狄青麟身上的东西。
谢长延嘴角露出一丝笑。
拓跋向天的信来的正是时候,要对付狄青麟,光凭他一人之力显然很不明智,这个少年的传言太过恐怖,太过骇人,甚至,连见过狄青麟真容的人都很少。
见过的人都已命归黄泉。
他像个谜,充满未知与危险,要对付这个人,谢长延没有把握,他当然知道拓跋向天会为南宫远报仇,他的护短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所以他才会来。
拓跋向天绝对会让他不虚此行。
谢长延脸上有着红光,赶路的疲惫一扫而光,他的眼中有着谨慎与算计,丹田沉气大声喊道:“拓跋向天,我来了!”
话落,门自内打开,谢长延一眼便瞧见了斜躺在软榻上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一身白衣铺展,神情冷淡,手执金盏,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躺在他怀里,低眉浅笑,颇为动人。
少年淡淡道:“谢先生请进。”
谢长延感到一丝危险,但他还是走了进去。
谢长延今年四十有二,他自十五岁在江湖闯荡,三十创立陕北快刀营,到今日的地位,都是他用命拼出来的。
他从不相信任何侥幸与幸运,他相信的,只有自己这双眼和这双拿刀的手。他从不相信任何人,他信任的,只有他自己。
他的手很长,手掌很厚,虎口有着厚厚的茧,指甲修剪整齐,边缘打磨平整,他不允许任何事情妨碍到他握刀。
他的刀长三尺五寸,宽八寸,一刀便能要人命,死在这把刀下的人不计其数,陕北快刀营也是用这把刀砍出来的!
只是近两年,他不再用刀,没了刀的他,却也没有任何人敢小看他。
他的手就是他的刀,又快又利。
杀人于无形。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看见那个普通的少年,心底竟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少年推开女子自榻上坐起身,吩咐道:“请谢先生落座。”
话落,一张紫檀木椅出现在谢长延身后,谢长延缓缓落座,少年又道:“谢先生舟车劳顿,想必十分辛苦,我已命人备了酒菜,以解谢先生劳苦。”
说完,又有四个汉字抬了一桌酒菜摆在谢长延面前,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还有美酒数坛,足以灌醉任何人。
谢长延不动不语,甚至连眼睑都不曾眨动一分。
他从走进这间屋子开始,目光始终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少年毫不在意,笑容不变,优雅从容,淡淡道:“谢先生不动筷,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谢长延坐的很直很稳,就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快刀,随时可以斩人。他的目光也像刀一般,在少年身上来回扫过。
片刻后,少年拍手道:“既然谢先生不喜欢,撤了吧。”
方才四个汉子再次出现,将酒菜撤了,来去如风,不见痕迹。
谢长延依旧不动。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少年拍了拍身侧的少女,弯身在耳边说了什么,就见少女站起身,走下软榻,朝谢长延走来,到了近前,缓缓弯身道:“百合见过先生。”
这位女子倒真像百合般楚楚动人,一颦一笑,皆惹人怜。
谢长延没有看她。
百合微笑道:“若先生不弃,百合愿为先生舞上一曲,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谢长延没有回答。
他已不需回答。
丝竹弦乐像是计算好了一样,立刻响起,百合慢慢挺直身子,手抬腰摆,随着乐声舞出动人的舞姿。
百合很美,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动与静的糅合呈现出别样的美感,她的眼波轻轻的柔柔的,笑容浅浅的淡淡的,足以迷倒任何男人。
百合也是这般认为的。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绝不会犯下和玫瑰一样的错误。她乖巧听话,百依百顺,少年叫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少年不让她做的事她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短短几天,她已充分了解了少年的可怕。杀人对他而言,就像是无聊的消遣。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这个白衣少年,令人胆颤心惊。
一曲毕,百合停下舞动,喘息着道:“不知先生可还满意?”她对自己的舞姿十分满意,但她知道谢长延从始至终瞧都未曾瞧她一眼。
百合心底一凉。
她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的主人绝不会在身边留下无用的人。
少年举着金盏,抿酒道:“退下吧。”
百合心中一喜,如闻大赦,急忙拎起裙裾,匆匆行礼,退出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瞧见主人嘴角露出一抹笑。
残酷无情。
紧接着,她被人从身后抱住,嘴被捂住,喉间一阵冰凉。
她的主人,果然没有半分仁慈。
屋内只剩下谢长延和少年。
少年缓缓拍手道:“好、好、好!谢先生不愧为一代英雄,酒肉不入眼,美色不入心,难得难得。”
很少有男人能抵制美色的诱惑,谢长延却做到了。他从不会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就算是个看上去无害的少年!
谢长延缓缓道:“你是谁?”
少年斜躺软榻,神态慵懒的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足够了。”
谢长延眉尖微挑,沉声道:“拓跋向天在哪里?”
少年微笑不语,只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谢长延惊讶道:“这封信!”
这封信同他收到的信一模一样。
少年道:“谢先生是来赴信上之约。”
谢长延自怀中取出一封一样的信,道:“是。拓跋向天约我今日于此共商大事。”他沉声道:“我再问一次,拓跋向天人在哪里?”
少年道:“谢先生不必着急。你总会见到他的。”
谢长延缓缓起身,目光凌厉似一把利刀。
他已不准备和少年再纠缠下去。
少年不慌不忙的道:“谢先生,做大事者没有耐心,可是一事无成。”他续了酒,笑道:“况且对象还是江湖上十分难缠的狄青麟。”
谢长延心中陡然一惊。
这是他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这位少年又岂会知道,难不成……
少年继续道:“不瞒谢先生,这封信是我让拓跋先生起笔的。”
谢长延有些动摇:“……你?”
少年点头道:“是。”
谢长延等着少年说下去。
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太过神秘,叫他难以揣测。
少年喝口酒,一勾嘴角道:“除了谢先生,这封信还寄给了吕涛门下弟子,刘仁武。”
南宫远,孙如风,吕涛,这是那天死在狄青麟手上的三个人。
谢长延道:“你为何这么做?”
少年淡淡的笑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急忙赶来,而且没有半点疑心。狄青麟身上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一变:“很想要吧?”
“你!”被说破心思,谢长延也不再维持从容,他冷冷一拂袖,道:“不管你是谁,叫拓跋向天出来见我!”
少年道:“比起这,有件事更令我在意。”
“何事?”
少年摇晃着金盏,淡淡道:“陕北快刀营的总把头,人称‘利刀’谢长延,听说你的刀又快又利,杀人不见血,不知传言是否为真?”
谢长延沉不住气了,冷笑道:“我劝你勿要轻易尝试的好。”
少年一声轻笑,自软榻上坐起,缓缓道:“不知道你的刀和拓跋向天的手比起来,谁更厉害。”
谢长延眯起眼道:“你和拓跋向天动过手?”
少年道:“就在刚才。”
谢长延心口猛地一跳,危险气息笼罩全身:“输赢如何?”
少年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望着谢长延道:“他输了。所以我请他去做了一件事。”
谢长延竭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问道:“何事?”
少年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又在弹指间出现在谢长延面前,他听见少年叹息般的话语:“请他去死。”
谢长延的瞳孔因恐惧缩成一根针,少年的面容在眼前不断放大,那苍白清秀的容颜,似笑非笑的表情刻进了眼中,挥之不去。
他感觉心口一阵刺痛传来,又听见少年道:“现在,我也请你去做一件事。”
谢长延不能回答。
他的生命已在少年靠近的瞬间悄然流逝,他已听不见少年最后的话语,惋惜中有着淡淡的愉悦:“请你……去死。”
谢长延死时还维持着那惊讶的表情,他还未知道这名少年的身份,便已死去。
少年叹息道:“你要见的拓跋向天已在下面等你很久了。”
他自腰间抽出软剑,抹过谢长延的颈子,顿时鲜血喷洒,少年不躲不避,血浸白衣,宛若修罗,他似乎已经习惯鲜血沐身的滋味,只轻轻拍了拍手。
门自外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刚才收拾的四个汉子,而是一个眉目如画,温润尔雅的锦衣男子。那人对谢长延的死也不感惊讶,只朝少年客气的一笑,道:“我给你带了来了一份礼物。”
少年不动不语。
那人笑了笑,侧过身露出身后一人,道:“他就是刘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