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我来了
    话音未落，已有人走进门来，经高烛一照，却是一名四十岁左右年纪，面目端正，正气逼人，身穿长袍，背负长剑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方一踏进堂子，金老板立刻惊声叫道：“百里长空！你是百里大侠！”
    百里长空四个字，在如今的江湖中只代表一种可能——剑术的极高境界。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剑客已在多年之前便退隐江湖，钻研更高的剑术境界，而如今，这名大剑客此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长空朝金老板一颔首，道：“金老板，别来无恙。”
    在江湖中打滚的人，大多都互相熟识，更何况是像金老板与百里长空这般的人物，自是一眼便能认出。
    金老板收起讶异的神色，换上和气的笑容，道：“百里大侠，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这位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剑客给吹来了？”
    百里长空挺身长立，光是那站姿让人心折，仙风道骨，令人难以企及，他淡淡道：“我来此处也不为别的，只为了一件事。”
    百里长空目光落在燕子莫身上，他淡淡一笑，眼中满是善意，但燕子莫的脸色却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他抖动着双唇，想说什么，但却因激动的情绪，什么也说不出来。
    狄青麟在百里长空踏入堂子中的那刻便发现了燕子莫的异状，他见燕子莫死死捏紧双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便伸了手握住。
    温热的体温传来，让燕子莫一下回过神来，他忽觉双眼发痛，干涩的令人难受。
    他实在是未曾想过会在今日见到百里长空，而他的模样竟与八年前相差无几，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不知瞒过了多少人的耳目。
    百里长空眼见燕子莫神色变化，心中惊疑，但此刻不容他多想，却听金老板道：“百里大侠是不是为了慕容青的天剑而来？”
    百里长空一挑长眉，颇为诧异。
    金老板笑了笑，道：“我早知是百里大侠的话，便用不着费这般功夫，以百里大侠的剑术，江湖上能接招的少之又少，更何况只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百里长空沉声道：“我的确是为了师弟而来。想必金老板也知道我师弟之事。”
    金老板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二十年，慕容青的名号何其响亮，更有‘天剑’之名，虽是八年前葬身火海，但他的声名却不会随着一场大火而消失殆尽。”
    就连金老板这般的人物提到慕容青时都是满脸崇敬之色，尽管他无缘得见慕容青真容，但他的事迹也早已口耳相传，如雷贯耳，真正不知的人怕是不多。
    听到金老板如此推崇慕容青，百里长空眼中闪过一抹妒色，但很快便归于沉寂，如今的他也算的上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剑客，但比起他师弟慕容青，多少逊色了些。
    百里长空不禁叹息道：“师弟八年前葬身火海，尸骨未存，至今乃是我一大憾事。”
    燕子莫听到这里，眼中竟是落下两行清泪，他显然伤心至极，已不能压抑。
    狄青麟见此，心中一动，但也终是什么也没做。
    金老板也跟着叹气：“确实。八年前慕容大侠不知为何人所害，直至今日，都尚未有定论。”
    百里长空怒道：“这些年来，我虽是淡出江湖，钻研剑术，但暗地里也在调查师弟的死因，而且我还查到，师弟的佩剑尚在人间，也就是说他定有传人。但八年已过，我本以为再也无缘得见师弟，想不到今日却是了了我这夙愿。”
    他仰天长叹，神情真挚动人，就连金老板都不禁为两人之间的师兄情谊而感动。
    金老板道：“天下人都以为这把剑已丧身火海，消失无踪，谁也想不到今日能在此处见到，就连我，都觉得甚是荣幸。”
    “哦？”百里长空忽地冷笑一声，道：“方才我还听见金老板似要对这两小兄弟下杀手。”
    金老板没有料到百里长空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他摸索着拇指上的扳指，心思数转之间，百里长空已逼问道：“金老板，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金老板心中大吃一惊，他细的像是一个墨点的眼珠子转了几转，不解道：“百里大侠何出此言，难道这一切不都是……”
    “够了！”百里长空冷冷打断道：“你不必装了，其中的缘由我早已调查清楚，你们为了师弟的佩剑不择手段，在八年前杀害师弟并焚烧山庄，还师弟尸骨无存的债，今日，我便与你们算一算总账！”
    他忽地抽出背后长剑，噌的一声，宛如龙吟，寒光闪耀之间，竟已刺了过来。
    变故发生太快，金老板只得仓皇应招，他想到那人的吩咐，又想到方才百里长空的表现，他实在是不明白何处出了错，导致百里长空居然要对他出手。
    百里长空使剑，金老板用掌，肉掌焉能与剑搏，他掌力虽是雄厚，但剑刃锋利，他也不敢空手去接，如此一来二去，倒是被百里长空压制，好几次险些挂彩。
    “百里长空！你究竟……”金老板一掌格开百里长空的剑，一面叫道：“你为何要对我下杀手！”
    他已发现百里长空招招致命，都是杀招，誓要将他置之死地，难道……金老板额上落下冷汗，他想到一个十分可怕的事实，就在这一分神间，已被百里长空一剑刺中右手右臂。
    “呃！”金老板吃痛，忙翻身跳了出去，他一跺脚，恨恨道：“百里长空！你！”
    “受死！”百里长空并不理会金老板的质问，说话之间，又是一剑刺到，金老板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他瞅着空隙，翻身扑向墙边，破窗而逃，百里长空二话不说，已追了上去。
    江南好的后面连着一道山路，此刻凄迷夜色之下，密林高耸，树影斑驳，金老板慌不择路，也不知到了何地，耳听身后没了脚步声，他方才松了口气。
    此刻精神一松，便觉右手手臂钻心的疼，他伸手从怀中取了药膏抹上一面低声咒骂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百里长空这家伙居然想杀我！他不是来帮我的吗！”
    金老板恨恨骂了几句，但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百里长空会临阵倒戈，他撕下衣裳下摆包扎好伤口，正待离开，忽听一阵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他神色一凛，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管他是谁，一并杀了！金老板咬咬牙，下了决心，他一闪身，将自己隐在树影之中，放轻了呼吸，掩去自己的气息。
    “金老板，我来了。”随着一个轻柔和煦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人已现身于金老板面前，柔和的笑意证明了他的身份。
    “老板！”金老板一见那笑，便知是谁，但他却没有现身，他隐身于暗处，恨恨的问：“那百里长空是怎么回事？”
    老板显然也有吃惊，道：“百里长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一切不是老板的计划，百里长空真的只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金老板暗思。
    老板道：“不说百里长空，还有一件事，金老板不觉得应该跟我交代一声吗？”
    金老板虽是确定老板看不见暗处的自己，但不知为何，他此刻却能感觉道老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金老板硬着头皮，勉力一笑，道：“什么事？”
    老板道：“南宫远、孙如风、吕涛三人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金老板居然黑吃黑，独占了份子钱，虽然我并不在乎那点银子，但这三个人的生死我多少还是要关心关心的。难道金老板觉得，此事不该知会我一声？”
    金老板此刻再也笑不出来，也没有心思再笑，他冷冷道：“就算没有那三个废物，我也能将事情办好。”
    老板笑道：“那结果呢？”
    “若不是百里长空搅局，此刻狄青麟燕子莫早已是我手下亡魂！”金老板高声叫道：“谁知道却杀出个百里长空，这与说好的不一样！”
    老板仔细听着，待金老板说完之后才道：“你以为百里长空是来帮你的？”
    金老板喘着粗气，手臂上的伤让他精神虚弱不少，他道：“你曾说过，若是最后狄青麟和燕子莫不死，最后会有个人来帮我。”
    老板问：“你以为那个人是百里长空？”
    金老板道：“难道不是？”
    老板哈哈大笑，道：“百里长空乃是慕容青的师兄，怎么可能会帮你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你！”金老板听出老板话中嘲讽之意，不禁大为动怒，他还未出声，却又听老板说道：“我本以为百里长空能够杀了你，便不须我动手除掉你，想不到你和他一样，都让我万分失望。”
    听到这里，金老板忽觉背生寒意，他猛地一转头，就见一个瘦的好似竹竿般的人紧紧贴着自己，近到连脸上那细密的纹路都瞧得一清二楚。
    贴着自己的不止是他的身子，还有他的剑。
    那把剑已紧紧贴进肉里。
    金老板看了看自己胸前贯胸而出的剑尖，又看了看走了过来，被月光一照，嘴角含笑的老板，双唇张合数次，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实在是不该与虎为谋，而代价却是这般沉重。
    他付出了他的这条命。
    竹竿猛地抽剑，金老板肥胖的身体便像是一滩烂泥般软软的倒了下去，死时双眼圆睁，恨恨瞪着老板。
    老板轻轻一笑，伸手替他合上了双眼，道：“我来了，你却走了，我两还真是无缘。”
    他站起身，遥遥便能看见江南好高翘的檐角，他轻轻的问：“你说，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竹竿没有回答，他冷哼一声，又像是一道幽灵般贴在老板身后，老板也不在意，他望着远处夜空中即将坠落的弯月，轻声道：“这一夜终是快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