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樱这才发现，平溪地势平坦开阔，像他们所在的这种小山坡极为少见，南北向还有一条很宽的环形内河。
    当然，比起中原的大江大河，这种内河的水量是不值得一提的。但在西戎，河却很少见，而像这种宽度的大河，他甚至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是为了水源？”凌落樱想到了西戎当初迁都恙月的原因，可祁雪舞却轻轻一笑。
    凌落樱猛然醒悟过来，不对。
    西戎和鲜卑都是游牧民族，一个地方水源越充沛牧草就会越丰盛，百姓也就越富庶，而平溪虽有河却植被稀疏。显然平溪的河是内河，反而因为苦咸的河水导致两岸无法生长作物，这也是平溪坐拥大河却依然贫瘠的根本原因。
    既然如此，祁雪舞又为何选这里？
    凌落樱皱起眉头，望着漆漆河水中星星点点的灯火，突然一惊：“是为了发展商贸？”
    祁雪舞大笑：“落儿所言甚是。平溪土地虽然贫瘠，但它的地势却极好，不仅贯通东西南北，还有内河航运。发展畜牧只有死路一条，但若发展商贸，它却是当之无愧的黄金之地，寸土寸金呢。”
    “六年前，我以平溪作为商贸变革的第一站，结果只用了一年时间，平溪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后我便在西戎全面推行商贸变革。事实证明，商业所带来的经济活力，要远远超过农业和畜牧业。它就像一汪活水，带动着整个国家的经济快速发展。”
    凌落樱吃惊地看着他，西戎东毗鲜卑、南邻中原、西接苏毗、北镶赫真，确实有发展商业的大好优势，尤其是边境贸易。
    但历朝历代的君主，无不重视农业、畜牧业，对商业却一直很排斥。
    因为历来的上位者都认为，商人往来贸易，居无定所，不好管理，容易成为社会不安定的因素。而且商人天性狡诈，薄情重利，总爱在法与理的边缘游走，所以绝大多数君主对商业的发展，都是限制又限制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那就是大多数经商致富的人，都有一颗不错的头脑。这群人聪明、有钱，又常与地方官勾结不清，远不如质朴的农民和牧民那般好掌控、愚弄，对于君权的稳定，是很大的冲击。
    祁雪舞却如此重视商业的发展，甚至为此强力推行变革。
    要知道，只要涉及到变革，就会损伤既得利益团体，这也是历代掌权者明知国力孱弱，却不敢轻谈变革的原因。
    因为一旦处理不当，发动者就会引火烧身，下场通常惨不忍睹。
    正因为通晓其中的厉害关系，凌落樱不禁道：“你肯定遇上不小的阻力吧？”
    “是有一些阻碍。”祁雪舞嘲弄道，“有些老顽固宁愿国家一直贫弱，也要墨守成规，因为贫弱的是百姓，而不是他们！”
    “为了顺利推广我的变革计划，我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在三年时间内，令西戎百姓年均收入翻十倍，便以国法处置！”
    凌落樱惊骇，三年，十倍？！
    祁雪舞眸中闪过一丝讽刺：“所以那些顽固派答应了，因为他们想看看放出如此大话的我，最后是怎么个死法！”
    祁雪舞自然没死，还好端端坐在他跟前，也就是说他做到了，凌落樱不敢置信。
    三年，祁雪舞就令西戎百姓的年均收入翻了整整十倍。而他，努力了六年，却连翻一倍都没有做到！
    作为一国掌权者，比之祁雪舞，他实在太不合格！
    虽然祁雪舞只是轻描淡写，但凌落樱又如何不知他当初的艰辛和不易，若没有巨大的决心和惊人的魄力，以及铁血的手腕，祁雪舞是不可能成功的。
    难怪西戎的百姓这么爱戴他们的二王子，祁雪舞有今日之成就，真是他用努力换来的。这种东西他羡慕不来，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向祁雪舞学习。
    “落儿，你知道我平生最敬佩的人是谁吗？”祁雪舞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悠远。
    凌落樱讶异，他这样的人，也会敬佩别人？！
    祁雪舞看着少年，一字字道：“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