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
    我不禁喊出了声，突如其来的打击令我浑身温度尽退，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不是一切很顺利么，为什么会输？为什么？
    “喂，纱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全部是按照你的流程制作，难道中途出什么问题了么，还是有人在某些环节自作主张了？”
    纱雪摇了摇头，一脸沉重地否定了我的话。
    “那……是资料不足、文件缺失、还是NDA……不，NDA是纱雪你亲自着手，是最不会出问题的环节。”
    “不，都不是。”
    “若曦和华舞设计方面的问题？”
    “也不是。”
    “我？我的问题？”
    “不是……不是……”
    “那到底是……”
    我逼问着纱雪，双手摇晃着她瘦弱的肩膀，纱雪露出万般无奈的神情别开了视线。
    “我并不是个自恋的人，但就这份提案而言，章节、构架、各资料的说明都几近完美，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完成品。”
    “所以呢，既然是这样……”
    “但是，仅止于此！”
    纱雪用冷酷的声音表示，细长的双眸显得极度阴沉。
    “完整的构架、完整的章节、完整的资料，这些你认为很难么？不要说精英齐聚的SS&R，任何一家上市等级的企业都可以做得出来，因为他们有庞大的提案范本资料库，只要直接沿用即可，还有后盾支持。”
    “……”
    “你知道么，为什么过去几年SS&R在招标会所向披靡。如果只是以规模而言，SS&R的规模甚至比不上一些未上市的企业。关键在于人员等级和部门规划。我们将RFP分为五部分，理论上可以提高五倍速度完成，但SS&R每一部分是有专门的小组，并且身后有整个社团作为后续支援，这些全部合而为一。而我们呢，看看我们，就算加上唐然和你们的经理，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七个人而已。在这种局面下，你觉得有可能获胜么？”
    “但……但是……”
    我提高音量，拼命搜寻一切可能存在的希望。
    “若曦和华舞的设计呢？即便是SS&R也很难找出比这两个家伙技术更惊人的吧。还有纱雪，你在全领域都称得上是奇才，唐然不是也说过么，综合实力他远不如你，就技术层面而言，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吧。”
    “你说的对，就实地工作而言的确如此……但他们拥有专门的服务小组，若曦和华舞拼死拼活做出来的设计，他们早就已经有了固定的构架，搬过来稍加修改，就是一份完美的成品。当然，其他部分也是一样。”
    “……”
    “再补充一句，我们所购买的设备、线路、机器，是以负责人的身份，但是SS&R不一样，他们有专业的采购小组。”
    “这有什么区别么……”
    “你是白痴么。研究商品市场，拥有直供的厂商以及数条后备渠道，维持以最低廉的价格进货。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商品，他们的进货价也会大打折扣，比我们便宜一半以上也是有可能的。”
    “怎……怎么会……”
    纱雪眯起眼睛看着大为吃惊的我。
    “你了解了么，就算是完美的提案，你认为SS&R那边会存在什么缺陷么，在同样完美的提案前提下，我们毫无胜算。如果我们提出更高一级的提案，那么相应的，设备及各项费用也会一涨再涨，这就叫做无法逾越的鸿沟，只要我们还是一家小工作室，就没有任何希望。”
    纱雪发出嘶哑的声音，紧紧咬着下唇。
    “艾利，我必须道歉。跟你们这群白痴一起工作很开心，所以我一直都在隐瞒。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根本没有机会赢得这场战争，应该早一些坦白，浪费了大家太多的时间。”
    纱雪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一切她早就预想到了，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向一款糟糕游戏的BADEND前进。走廊被寂静笼罩，纱雪再次低喃，笔直的眼光凝视着我。
    “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这没有什么可惋惜的，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我们是五个人，对方是几百，出发点上就不是公平的对决。以后，只要……只要在他们不经手的项目上努力就可以了。”
    之后的几天，阴霾笼罩着工作室，偶尔瞄到办公桌上的提案文件，如同看到心爱宠物的尸体一般。大家完全找不到解决方案，在我转达纱雪的意见后，起初若曦如觉醒的恶魔般暴跳如雷，几乎毁灭了所有能够触及的物件。但一段时间后，她渐渐平静下来，逐渐恢复冷静。
    这么看来，若曦从一开始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凭我们的RFP是无法取胜的，就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纱雪的加入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从侧面让我们身陷对SS&R的恐惧之中。
    SS&R是怪物，是拥有几百条命的怪物，是不用露出獠牙便可轻松碾压小企业的怪物！
    纱雪现在应该做着最终的审阅工作吧，大家也都接受了残酷的现实，所有的努力，只是让提案最终看的体面一些而已。
    “一定还有办法的。”
    “不可能，放弃吧。”
    “没试过这么知道啊，总有对我们有利的一面，只是我们没抓住而已。”
    “别傻了，那女人不是说过么，我们无计可施了，况且我们一直在努力。”
    “但是……但是……”
    “好啦，闭嘴吧，我要去睡一觉，一周后要提交RFP，时间出奇的宽裕啊。”
    “我对你无话可说，你们……你们真是不可理喻。”
    结果，我和工作室的人大吵了一架，破天荒的跟千鹤也翻了脸，想必现在的我已经孤立无援了吧。现实，我也懂，但我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心平气和的在对手面前低头，即便这是命中注定。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想要走到最后，怪兽吗，你可知道弱小的人类也是有爪牙的。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冷啊，明明是微风，却如刀刃般掠过皮肤，感觉被划的遍体鳞伤。如同幼儿园的小朋友，坐在秋千上，毫无目的地摆动着悬在半空的双腿。
    “哎……也只能这么想想了吧。”
    应该去找九条课长谈谈，纱雪有一点是说的对的，现在这种状况，想取胜要避其锋芒。SS&R的工作很简单，只要做一份与我们相似的提案，那么在成本及支援的全面优势下，我们毫无胜算。所以，如果改变购置条件，重新拟定一份提案的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不过这样一来，算不算私下沟通呢，会被取消资格吧。然后若曦会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啊，什么都不会就不要逞强了。”对了，一定还会加上一句混蛋艾利。
    虽然冬季已经渐渐远去，但公园还是保持着冷清，本次招标应该是春节前最后一战了，现在却是这种局面，我早就说过，我的心情总是很应景。
    如果能做出自己满意的提案，输赢什么的其实不那么重要吧，毕竟自己是初次尝试。
    “啊！！！”我突然回过神来，抬头仰望。“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我不想认输的，才不会输呢，SS&R什么的，统统去死吧！就算……就算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
    “战力微薄的情况下意志消沉，本来能赢的战争也会输的。”
    突然想起的声音如一针强心剂。
    缓缓低下头，是你吗……
    银色的长发在光线反射下晶莹闪亮，彼此的视线交织着，深邃瞳孔还是那么迷人。
    这是我的憧憬，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往日的回忆如潮水般涌进大脑。
    我不禁苦笑：
    “真是服了你，明明什么都没参与，却能命中问题核心。我还差得远，你会……拉我一把对吧，皇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