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到目前为止还算融洽。”
    电话那头传来男子爽朗的声音。
    “还算说得过去，帮千鹤搬家折腾了一上午，现在刚开始工作，大家也算各司其职。”
    “各司其职你还有工夫打电话？”
    “他们用不着我，我就像是个渣渣一样，啊……”剧烈的疼痛打断了我正常说话，身后，若曦正抱着厚厚一摞纸张怒视着我。“抱歉，唐然，我这里有事儿，先挂了，晚些打给你。”
    撂下电话的我转而瞪着若曦，因为大量文件的缘故，挡住了若曦半边脸。
    “干嘛，渣渣，能力低下不说，工作期间还敢打电话。”
    “听着！”我用手指着身高只到我前胸的若曦，拿出身居副经理职位时的语气。“第一：现在我是头儿，你得听我的。第二：你要是能克制住自己，会比现在更可爱。”
    “谢了，复印机会用吧。”
    话音刚落，厚重的文件被若曦毫无章法得扔在桌上，我目视着感觉数量多到足以装订成一套《大英百科全书》。
    “哪些需要复印？”
    “全部，一样两份，正反两面，上面打洞装订好后给我送过来。”
    眼看着若曦大摇大摆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心里一阵酸痛。各司其职的话，可能我也就是做做这样的工作。
    “啊，对了！”若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将头扭向我这边。“这些都是重要客户的文件，不许出差错，否则本小姐第一个劈了你。”
    “重要客户的东西就给我放的整齐一点啊！”
    受不了，工作的地方简直就像是战场。原本死宅的屋子乱成一团，如今经过大家一番努力总算是变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屋里充斥着机器运作和敲击鼠标键盘的声音，看来一忙起来，交谈什么的就全抛到脑后了，除了……
    “对对，就是这样。然后这里需要……再加上……只要稍微……又搞定一份！”
    除了华舞在那里一个人叫唤个不停，这家伙真是自恋到家了。
    抱着成堆的文件来到复印机处，机械般地一张张将文件放进去。
    “一样两份，正反两面。”
    将张数调成“2”份，按下开始按钮，接下里就是不断地抽纸——放纸——翻页——打印如此循环而已。倚着桌子一角，环视周围。华舞还是一样自己在那里手舞足蹈，嘴里说着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语。若曦娇小的身材被大量的文件挡住看的不是很清，只能从间隙中看到时不时“飞舞”的纸张。相比起来，千鹤工作起来文静的多。文件被码放的相当规整，键盘边上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就算是工作，嘴角也带着标志性的笑容。
    （哼，果然和这两个家伙比，千鹤实在是强太多了。）
    “滴滴滴！！！”
    一时不注意，复印机出纸口已经被堵得死死的，机器也发出缺纸的警告。
    “补充纸张在桌子右下角。”
    从各种文件堆成的“建筑”中传来了若曦的声音。
    （这丫头只听声音就知道是什么毛病么？）
    嘿咻！
    将新开封的打印纸塞进复印机，按下继续按钮，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渣渣，连复印机都不会用么。心里想着如果若曦刚才在身边一定会这么说吧。
    突然，眼前不断飘过从复印机里飞出的纸张。因为一时大意，没有清理出纸口，新出来的纸张沙沙得飞了出来，随后复印机发出哀嚎一般的惨叫。
    “这……这是……”
    在我面对发出惨叫的复印机，搔着头不知所措时，小腿再度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的回过头，看见若曦正站在一旁，双手叉腰，怒目横眉得盯着我。
    “渣渣，我听到哔哔的声音就过来看看，卡纸了你不知道么，闪开。”
    若曦一把将我推到旁边，径直走向机器，熟练地取出卡纸，重新放入纸张，调整好数值，按下开始，机器瞬间回复活力。
    “我是让你复印，这种事也需要我帮你？这个拿去。”若曦顺手从复印机旁抄起一本手册朝我面门扔过来。“复印机说明书，没事自己看看，还有各种机器你都要熟悉，别给本小姐添乱，哼！”
    还……还傲娇，不过每一句说的都让我无可反驳。同样作为职场新人，差距已经被越拉越大。
    身旁复印完的文件已经高高摞起，从来没想过复印是一件这么熬人的事情。
    “艾利，你的电话。”
    千鹤一手握着听筒，一手招呼着我。
    “谁啊，让他一会打过来吧，我手头有工作。”
    我无奈地看着沙沙出纸的复印机，感觉自己的天空一片阴霾。
    “去接电话吧，这里交给我了头儿。”
    华舞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双手压在厚重的文件上。
    “一样两份，正反两面，上面打洞装订没错吧。去忙你的吧。”
    华舞不耐烦地摆着手，在他们眼里，复印这种事情就跟把饭送入嘴中一样容易。接过电话，看着千鹤井然有序得处理着手头的工作，真是一种享受。
    “混蛋艾利！这么慢才接电话！”
    “唐然？我不是说在忙么，我晚些会打给你。”
    “不用了，我在你家楼下，一起去吃个晚饭。”
    “你总是这样！”
    没等唐然再开口，我便挂了电话。华舞坐在桌子上，一边玩着PSP一边操作着复印机，这家伙比若曦还夸张，这样也行啊。凑到千鹤身旁，小声地做着请示。
    “千鹤，晚上我有些事情，晚饭就不用做我的那份了。”
    “嗯，好的，记得别太晚，尽量早点回来。”
    从今天开始，我就算是和千鹤同居了。结束一天的工作，能和千鹤独处，想到这点，总是激动不已。华舞每天晚上八点准时踏上回家的旅程，而若曦则是看心情，按她的说法就是不放心让千鹤和一个变态在一起。
    “好的，晚上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在转身准备去衣柜时，千鹤揪住了我的袖口。
    “艾利，最好和若曦打个招呼，不然她会生气的。”
    强烈得不安感涌上心头，我忘记还有若曦这一关，朝千鹤僵硬得一笑，战战兢兢地朝若曦走去。若曦的四周已经完全被各种文件堵死，我只能扒着文件向里面忙作一团的若曦请示。
    “若曦，我……”
    “有事就快去啊，别妨碍我工作，反正你在不在这里都一样。”
    可恶的家伙，不过这样就算是没问题了吧。
    “若曦，别太玩命了，注意点身体。”边换着衣服，边叮嘱着若曦，我这人就是心太软了。
    “知道了，你也早点回来，晚上不安全。”
    哎呦，若曦一关心起人来让我浑身不自在，可转念一想那一晚，这样的若曦也挺可爱的。
    “等急了么？”
    “更长的时间都等过，来吧。”
    唐然的手像邀请舞伴一样朝我缓缓抬起。
    “今天去哪？”
    我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
    “酒吧。”
    “那是吃饭的地儿么，我认识一家意式餐厅，你有意见么？”
    “就按你说的，我也该适当的换换口味了。”
    若曦的车我坐过，红莲的我也坐过。迄今为止，被我一直认定为畸形感情关系唐然的车，反而是坐的最踏实的。贴着车窗向外望去，心情如同外面的景色一样飘忽不定。
    “从这里转过去就到了，餐厅前有停车位，我去里面找个位置等你。”
    餐厅显得很冷清，服务员悠闲地走来走去，随意找个位置坐下，菜单马上呈现在眼前。这里的服务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我先看一看，点好后会叫你。”
    自从上次千鹤的讲解后，我便对这里的服务员抱有非常尊敬的态度，事实上，他们所做的完全值得我这样做。
    “好的先生，需要的话请随时叫我。”
    看来看去，果然除了意大利面是挑不出别的了吧。或许去酒吧选择性会更高一些也说不定。
    “呦，这里这么冷清啊。”
    唐然从外面推门进来，搓着双手，不时还放在嘴边。
    “你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还不到六点，根本不是饭点。桌上有菜单，自己看着点。”
    我的注意力全部在菜单上，唐然什么时候坐下的我并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感觉到逐渐逼近的双手，直到贴在脸上那一刻。
    “你看看，这天挺冷的吧。”
    “拿……拿走啦。”
    并没有反抗，我认为一把将唐然推开是正常反应。但事实却是，我只是将头微微扭向一侧，虽然手是凉的，我却能感到些许温度，是我脸红了么。唐然或许也认为我会推开他，现在这种反应，让他也有点不知所措。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他的手，一直贴在我脸上。
    “那……那个……你点餐……点餐啦。”
    “哦……哦……服务员，两份意大利面，你喝什么艾利？”
    “两……两杯橙汁，就这样。”
    我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中走出来，现在给人的感觉，我倒像是一个完全不懂礼节的恶棍。
    用餐过程中，耳畔响起的只有刀叉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我不敢看唐然的脸色，只是一味的低头吃着盘子里的东西。我希望唐然说点什么，至少靠我打破局面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艾利。”
    “啊！”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不加思索得抬起头。
    “你嘴角沾到酱汁了。”
    唐然一只手撑在餐桌上，前倾着身体，另一只手则握着纸巾擦拭着我的嘴角。
    “是……是么……谢谢……”
    这种感觉是什么，这能叫做恋爱么？不！他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一定是这样的。可即便真的是这样，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我能承认我爱着红莲，我可以不回避对红莲的感情，可唐然呢？同样的问题问自己，敢说不喜欢他么，再直接一点，我爱他么？
    “你无法面对吧，我不需要你承认，你可以无限的否决，没关系，我知道我是个变态，所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我很少能看到唐然如此低沉，甚至从他脸上我能读出哀伤。他说的对，我根本不需要在意什么，这是一种病态，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既然他都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他愿意怎么做是他的问题。
    “开……开什么玩笑啊！说什么不需要承认，说什么牵扯来牵扯去，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你想就这样甩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么！”
    哈……哈哈，我再一次欺骗了自己。到头来本能还是把我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了，红莲也好，唐然也罢，我无时无刻不在欺骗、隐瞒、回避、躲藏。这样也好，说出来痛快些。
    “已经快八点了么……”
    站在家门口，大脑还被不停地冲击着。唐然那家伙，听到我说了那番话以后眼睛居然睁的那么大，嘴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回来的路上更是精神恍惚的，原来他也有这么丢人的时候。
    不过，我那一番话又算什么呢，表白了吧。对，法律是没有规定同性恋是禁止的，说到底也无非就是个道德伦理上的问题。可这道德和伦理又是谁定的呢？到头来还不是千年顺理成章形成的一种习惯。异性在一起多了，能繁衍后代，便理所应当认为异性在一起是正确的，同性在一起是错误的，哈哈，真可笑。算了，再怎么想，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看看大家都怎么样了，现在应该都吃完饭做自己的事情了吧，这个点华舞应该要回去了。
    钥匙轻轻将门拧开，推开门的一刹那，眼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勾勾冲面门飞过来。然后听到屋里有阵阵喊叫声。
    “王八蛋，你给我站住，竟敢瞧不起人。”
    眼前若曦正挥舞着键盘追着华舞。这是……怎么了？我回头看了看地上，一个扯断的鼠标已经被摔个粉碎。
    “少罗嗦，明明错误出在你身上，赶紧给我改过来。”
    “闭嘴，本小姐的方案是没有问题的，你那种放入回收站都嫌占地方的垃圾方案赶紧自己删掉。”
    听到开门声赶过来的千鹤看起来丝毫没有收到他们的影响，依然是面带微笑得向我打着招呼。
    “回来的还挺早嘛。”
    “这……这是……什么情况。”
    “总的来说呢，就是一套方案引起的一场电子邮件战争，现在只不过是升级版。”
    方案？电子邮件？什么玩意？
    “是这样的。”千鹤把我带到华舞的电脑前，一路上还不停躲避着各种飞行道具。“这是他们刚才的聊天记录，看完就明白了。”
    “记录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发件人：林若曦
    收件人：风华舞
    喂！快来看看本小姐的天才方案。
    发件人：风华舞
    收件人：林若曦
    还不错啊，这样应该没问题。
    发件人：林若曦
    收件人：风华舞
    哈哈，已经承认完全被本小姐击败了吧。
    发件人：风华舞
    收件人：林若曦
    击败？别开玩笑，我只是说这方案还不错。真要追求完美的话，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改成这样才叫完美吧。
    发件人：林若曦
    收件人：风华舞
    给我闭嘴，什么垃圾玩意，快右键放入回收站，顺便点下清空。
    发件人：风华舞
    收件人：林若曦
    带着大小姐的可笑称谓去死吧，我懒得跟你们这等凡人沟通，简直浪费口舌。
    发件人：凌若曦
    收件人：风华舞
    好好，你就给我在那别动，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发件人：风华舞
    收件人：林若曦
    来啊！
    “就……就因为这个啊。”
    本来无处下脚的工作室这下变得更加不堪入目，这俩人哪里是合得来，根本就是宿敌关系。无奈之下倚着电脑桌仰天长叹。
    “我的家如今已经演变成战争之地，水火不容的两人以后少不了摩擦，而你们是永远不懂身处战乱之中的人是何种感受。无论是这边，还是……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