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禁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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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禁脔(上)
这条连接黎国和楚国的官道,连真已走过不下三次,每一次心情皆有不同。正感慨间,马车的门帘被人撩起,进来的是被暗卫们临时安排在她身边的侍女,此时正手持托盘将一个精致的炖盅送到她面前。
连真眼也不眨,只冲她道:“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等有需要再叫你。”
侍女犹豫片刻,终是打帘出去。
车帘揿起来的那一刻,不无意外的,看到狼牙忍耐又阴郁的表情。
马车外,与狼牙并骑的宋湛宠溺又无奈的回头瞥了一眼落下马帘,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狼牙却没他的好风度,直截了当的道:“敢问君上,如此行进速度,何时才到回到晋城?”
宋湛瞥他一眼,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只悠悠然道:“这话奇了,一路上不都是你在安排吗?”
狼牙一噎,恨恨的打马先行。他就不信,他平原君看不出瑞和郡主故意折腾他们拖延时日的心思,可看出来又怎样,来时王上虽下了急行军的命令,却也再三叮嘱他要好好照看瑞和郡主。哎,他就知道,这趟差事没那么容易。
车马依旧在不急不缓的行进,如此行过十日,连真明显的察觉出气氛的不同。她在狼牙的脸上看不出急色,相反的,宋湛面上倒多了几分忧色。
连真心底有隐隐的不安,却只得干着急,狼牙虽看上去对他二人恭敬备至,可彼此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另一种监禁的手段罢了。她使使小手段折腾他一下,看在楚云信的面子上他或许勉强忍耐,可一旦涉及黎国之事,哪怕不与黎子擎沾边儿他都讳莫如深绝不多上一言。
愈是如此,连真的心愈发下沉。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个护送她逃出郢城在遇到宋湛后被她送走的暗卫几经生死,终是没能逃脱出鹤山的掌控,死在黎王宫内的地牢内。
反观叶川,他在寻找素心的过程中,无意间得到了黎子擎大军被困迷障的消息。他想到连真,再到临行时,她对他说的话,辗转再三,决定暂时放弃寻找素心,进入迷障。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谓的无意间听闻的秘闻却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引他入瓮,以破他们久攻不下的黎王军阵。
这一切,被重重围困在行军路途中的连真毫无所知。
因为有了心事,她也没再使着花样折腾狼牙,车队得以正常的速度行进,如此又过半月,在九月初七的夜晚,连真再一次回到了楚都晋城。
穿过巍峨的内城大门,她看到守候在那里的人。
楚云信看着车驾缓缓走近,面上笑意愈发深邃。他已等候她多时,鬓发沾了风霜,玄色的袍袖间有湿气氤氲,他却毫无所觉。今夜,原本是有无数要紧之事急于他着手处理,可都一一被他搁置,只因天下间,再要紧之事,都比不得她,都及不上他们的破镜重圆。
楚云信快走几步到她面前,亲自打了帘子请她下车,看着她仪态端方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有着难以抑止的激动,却只喊了她的名字,转过头强自平静的对着周围的暗卫道:“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等狼牙领着众人退下后,楚云信才将目光转到宋湛身上,神情淡漠道:“平远君也一路辛苦。”
宋湛似乎并未听出这位君王的弦外之音,长身微躬,步履从容的转身朝宫外而去。
身后楚云信淡漠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绝,却转瞬而逝。而在转头看向连真上,面上已恢复成一派平静:“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去歇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
连真一路沉默着跟在楚云信身后,无视他眼中的灸热和殷切,目无波澜的顺着他的指引,来到一处巍峨的殿宇前,阶前整齐排列了数十名宫装华丽的侍从,他们行完礼后皆垂着头,身上却带着卑恭。
楚云信一直在仔细的注视着她的神情,连真却始终淡然,看着高悬朱门上的昭宁殿二字,心中想的却是,一切从这里开始,也将在这里结束。
三日后,沈玉清接到一名宫女奉上的信,之后,她命宫侍替自己脱簪散发,换上黑襟白底的素服,声称‘君王失礼,皆乃妾之过失’于是便在宫中永巷内长跪不起。
楚云信在御书房内听到消息,眉宇内有厉色一闪而过。
褚公公打发了前来送信的小太监,看着君王精神委靡的模样深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王上……”
楚云信目光如刀般向他射来:“寡人念你年老,这一次不予追究,滚!”
褚公公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已到嘴边的话生生的被压了下去,所幸他的努力并不是毫无作用,楚云信虽然气怒,却依然吩咐带路。
一行人来到永巷,楚云信看着跪在那里神色凄婉的沈玉清摆摆手挥退了宫人,走到沈玉清面前,神色淡漠道:“不知寡人究竟做了什么天礼不容的事,劳得卿如此作为?”
沈玉清面对着楚云的喝问,心中惊骇,却依然强自平静:“《列女传》曾载:周宣王晚起,姜后即脱簪请罪,曰‘吾之过,使君王好色而忘德,失礼晚起’,今王上为黎王宠妃大动干戈,不惜以举国之力出兵远征,岂非在昭告天下我堂堂新楚君王竟被一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妾断不能容此名声加诸于王上,故效仿姜后,代君请罪,愿王上收回成命。”
楚云信在听到那句黎王宠妃后神情便已冷静了下来,之后面色更是变了又变,听到最后心中愈是怒火翻腾,面上却愈发平静,只嘴角挂着丝冷笑:“卿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妒心难平,你是沈太傅一手教养出来的,他的睿智你没能学到倒是将他那性子学了个十成十。”
沈玉清闻言猛然抬头:“父亲是故去之人,陛下怎可如此……”她的身子颤抖,强自压抑着心底的不甘与愤怒:“王上不必为谁开脱,妾不过是不想王上被红颜迷惑,才会效仿姜后……”
楚云信打断她的话,淡淡的哦了一声,道:“是吗?可姜后身为一国之母,与宣王夫妻敌体,而卿如今只是一位贵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