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往事一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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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往事一声叹
窗外月色朦胧,沉浮落叶发出沙沙声响,她披衣而起,门外不知何时踏月而来的人向她微微一笑,“阿真。”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冷淡开口:“深夜出宫,是来宽慰我的?”
楚云信摇头,上前几步将她揽在胸前,这样紧密相拥的亲昵是她最贪恋的温暖,今日她却将手抵在二人中间。
楚云信疑惑望着她,不解:“阿真?”
连真退开两步,平静回视:“今夜你不该出宫。更不该来相府。”
楚云信闻言沉默下来,多年谋划才换得今日之局,其中辛苦非常人能知。
可这相府却有他不能不来的理由。
“你不高兴见到我?”
连真唇角微弯,见周围闲杂人也被他‘清理’干净,索性由得他牵了自己的手进得屋内。
香甜的女儿闺房中嗅到一丝隐约的酒香,楚云信蹙眉,“你喝酒了?”
连真无所谓的笑笑:“不过是些果子酒,并不醉人。”说话间冷不防被他突然近身,她脸有些烫,微微挣扎着低声催促:“你快放开我。”
楚云信却并不若往常般嬉笑着让开,反而双臂更加用力的将她锁在胸前。男子体息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到她身上,令她一阵晕眩,像是果子酒绵长的后劲,又像是其他什么,她却无力分辨。
屋内没有点灯,清冷月色下她的容颜玉样的剔透莹白,珍珠般的耳垂精致可爱,他呼吸微重,忍不住倾身含入口中。
她如遭雷击,僵着身子不敢动作。听他压抑的声音喃喃:“为什么喝酒的是你,醉的人却是我……”
她以自己作饵,成全他蓄谋已久的野心。
此后宋湛入楚,同连氏一党在朝中分庭抗礼,直至皇权回归,元康十六年沈玉清入主昭阳宫——那本属王后的寝宫。
楚云信册封为贵嫔,以半副王后的仪驾将她迎进楚宫。
当夜连真执剑入宫,无视一众侍卫惊惶为难的模样,直向昭宁宫所在方向而去。眼见昭阳宫在望,却被斜地里刺来的一把剑阻在那里。
她看向持剑之人,意料之外却又意外之中。
宋湛看着她,暖暖的笑:“师妹,我的功夫虽非上乘,赢你,却非难事。”
她冷冷望着他,道:“我知道。”然后一把扔下手中长剑,声音淡淡地:“所以,这一次算我求你。”
宋湛瞳孔微缩,持剑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连真见状不再多言,越过他走向对面一身暗红袍服的男子,然后在一步之外停下。
面上平静如水,眸中神色万变。
她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到头来却只低声喃喃:“你答应过我……”
他却不待她说完便不耐打断:“连真,谁教你这样莽撞无礼?!”
语气森冷,不见昔日半分柔情。
她听着相似的话却迥然的态度,终于忍不住身子微颤。
云玉清在她最狼狈无助的出现,站在他身侧,柔声劝道:“陛下,夜深露重,不如请端和郡主进殿再叙。”
他冷着点脸点头,携着新纳的贵嫔率先步入殿中。不经意间回身,却见连真身影单薄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就这样吧,他告诉自己。
连氏一族不能留,既然承诺她的注定无法实现,那么与其面对她的失望痛悔,不若另想他法来留住她。
大周元康十六年冬,楚太后突然薨逝,连相一党朝堂之上被沈太傅以首的言官弹劾,楚君以贪污受贿、挪用灾款、欺君妄为等十八宗罪将之禁于府中,三日后赐其白绫一丈于府中自尽而亡。连府百余家眷被逐出国都,端和郡主因救驾有功,禁于静心苑思过。
初见时,她是涉世未深的孤独少女,他是浸淫红尘的少年帝君;他给了她缺失的温暖,她为他出谋划策抢夺母族的重权。最终他手掌大权,将她困在身边,众叛亲离。
她愿赌服输,所以被禁思过足不出户,再不肯见他。
楚云信在静心苑被拒之门外数次之后,终于没再出现。而居于其内的端和郡主今非昔比,楚宫中原来受连氏压制的却大有人在。
大抵所有后宫的女子都是一样,一样的寂寞,一样的跟红踩白,见不得他人好过。
所以当云风拿着一个包袱进了苑门后,那些不怀好意的太监宫人们便见风转舵,一哄而散。
云风原是楚云信身边的侍卫,本该随侍左右,然后他和素心却在连氏倾倒后请命留在连真身边。
几番嘲弄,几番驱逐,也没能让他们远离静心苑。她不想见人,二人便隐在暗处不叫她发现;她不想他人打扰,他们便一直沉默着决不多言。
静心苑空置多年,夜半时她免不了受到惊扰噩梦连连,然后便在不知何处传来的低吟的歌谣中再次沉睡,然后她渐渐的习惯了那两个影子一般的存在。
大周元康十七年的元宵节,静心苑依旧沉寂。
连真近日异常贪睡,睡着了却总又被惊醒。这夜醒来后她擦擦头上的细汗。外面锣鼓声声,想来是一番难得的欢庆热闹。然而那样的热闹却与她无缘。
没有掌灯,她下了床,黑暗中也不知将什么扫落,坠地声引来了守在门外的两人。
月色照进静谧的室内,她看着神色紧张又尴尬的两人露出难得笑意:“佳节难再,愿否与我围炉夜谈?”
素心欣喜的点头,平日里面无表情的云风脸上也露出几许柔软笑意。连氏倾倒所带来的阴霾终于在这一刻被照进了几许光亮。
冬去春来,三人在静心苑平静渡日,连真近日来愈发倦怠,时常错过了用膳的时辰,素心便在小厨房里做几道可口小菜。然而每每她饥肠辘辘的醒来却总是浅尝几口便再难下咽,时日久了人也渐渐清减下来。
连真放下银箸,对着一脸忧心的素心无奈道:“实在没什么胃口。倒是前日里制的酸梅子可还存着?”
素心点头:“还有一些。”取来时不由纳闷嘀咕:“郡主你往日里并不喜酸,近日口味越发不同了了……”
连真手中杯盏落地,望见素心一脸惊异地喃喃:“你说什么……”
是与不是找来御医一看便知,然而她却不能冒这个险。
云风偷偷去宫外请了大夫,不想却被外出采买的宫人一路尾随。
宫中关于她的谣言越来越多。她不出静心苑大门自然不知,而云风素心每每听得却毫不留情的下手教训。
双拳难敌众手,何况有人来意不善早有准备,即便他是皇帝身边功夫最好的侍卫首领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在众人的拥护下进了静心苑,而连真也被这一翻动静惊动,她看见被缚的云风和地上散开的包袱,脸色蓦得一变。再没有什么都比这更糟的,她想。
一些女子的衣物和药材被人翻落在地,领头的女子尖着嗓子兴奋的吩咐:“快,叫人来瞧瞧这是什么?”
“不用找人了……我知道……”
不知是谁小声道:“那是补气安胎之用……”
苑内嗡嗡声不断,连真脸色青白,素心担忧的扶着她,而跪在地上的云风却猛得从众人掌握中挣开,不顾一切的飞身掠走。
众人微一楞神,反应过来急忙去追,却哪里还来得及。只将目光恶狠狠的盯着连真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就叫人去请贵嫔,倒是要看看你这秽乱宫闱的贱人还能否嚣张。”
半柱香后匆匆赶来的不是云玉清,却是出宫巡查的楚云信。
他脸色难看,不理吵嚷的众人,径自走到连真身前,声音微颤道:“……是真的吗?”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哪里还能有假?!”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混乱不堪。楚云信怒目回身,苑内众人被他眼神一凛吓得扑嗵一声跪在地上。
此时云贵嫔亦得信赶来,楚云信见是她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道:“是你叫人来的?”
云贵嫔不可置信道:“陛下……”
她眸中含泪,神色凄婉,楚云信看着烦乱摆摆手道:“都下去!”
众人走后诺大的苑内只剩下他二人。连真不说话,也不看他,只安静的倚门而立。
楚云信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斟酌半响哑着嗓子开口:“孩子……”
“是云风的。”
楚云信闻言猛的瞪大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连真平静的回视他:“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我,也不是你的。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
楚云信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不让自己被她激怒:“阿真,连家没了,你还有我。你不是说过……”
“我是说过!我说过连家不曾真心待我,可你呢?你于我又何曾有一点真心?”她突然情绪激动再也说不下去,而喉间猛溢的腥甜再也压不下去,血丝顺着嘴解流出,身子控制不住的软倒,在他惊惶失错的眼神里慢慢失去了知觉。
她没能留住腹中未满三月的孩子,一钱牡丹根夺去了她最后的念想。
清醒后她第一反应便是抽出藏在床头的匕首。刀柄上镶满了华丽的珠饰,令人想象不到的是,这样精美的短刀足可销金断玉,只要轻轻一击便能要人性命。那是政变前他亲手交给她的护身符,然而今天,她却要将刀尖刺入他的心脏。
宋湛不在,屋里没有侍卫,暗卫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这一次再没有人能阻止她。
楚云信望着她的目光沉痛,眼睁睁的看着她举刀而下竟也不躲不避。
利器入肉的声音,她闻见浓重的血气,不是她的,却也不是他的。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挡在楚云信身前对她歉意含笑的脸,那是在她最狼狈无助时夜夜相伴的容颜。
“……为什么?”她问。
云风依旧在笑,胸口的血不住地在往外冒,他似痛极却只微一拧眉,看她的目光温软柔和,“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却不能理解,更大声的,不知是在问他亦或是自问:“为什么?!”
他右手持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于刀光火石间被自己推开的楚云信:“陛下,今次我若死了,可否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楚云信僵立在一旁看着他们,声音微颤:“你说。”
云风左手微抬却又放下,连真心中一颤紧紧抓住。他眼睛一亮,唇边浮起浓浓喜色,左手慢慢附在她脸上,笨拙的替她拭去颊边血渍。然而目光恳求的望向楚云信。
楚云信看着伏在地上的连真,艰难的闭上眼睛,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云风松下一口气,身子微微摇晃,冲着连真无力道:“陛下予我有活命之恩,我不能……你莫要怪我……”
连真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只要你好起来,我不怪你,真的不怪……”
他于是笑了一下,终于无力的倒了下来。
她将他揽住,听他断断续续的在耳边道:“忘了……忘了这一切…………”
他伴了她渡过了人生中风雨飘摇的寒冬,终是没能迎来楚地江南的烟花三月。
那柄华丽精美的匕首葬送了他年轻的生命也终结了楚云信和连真爱恨交织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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