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我走了你也不要哭，男孩子不该如此软弱。”
    “季凌霄，我就是软弱就是要哭，你走啊，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秦风就当永远没遇到过你，就当从来没有爱过一个叫做季凌霄的人。”
    “傻孩子。”那人穿着藏青色的袍子，逆着光，不顾毫无形象的咧着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我，转身就这样走了，没有一丝犹豫。
    每一次梦回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不哭，他就不会觉得我软弱，是不是他和我一样都一直坚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我们可以哭，可以恨，但是却不能忘了爱。
    当然，这是我变成一个太监之前的想法，爱？人世间最可笑最恶心的东西。
    “老师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决，这六翼谁人比老师更能胜任这宰相之位。”我站在李子延的身侧，瞥眼能看到他那邪魅张狂的笑容，真是激发人抓烂的冲动。
    “陛下，草民绝无推脱之意，实在是无心政事。”那人就跪在离我三尺的地方，用依旧温柔悦耳地声音说着与我再无任何关系的事：“其实在下倒是有一位贤士想要推荐给陛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额？朕自知老师一向公正廉明高远贤德，不知是怎样的贤士才入得了老师的眼？喧！”
    “草民莫清，叩见陛下！”少年穿着墨绿色的长袍，长发束起，缓步上前，抬起头的那一秒，殿内一片抽气。
    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其貌，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少年顾盼巧笑，惊为天人。我只是个奴才，这是我所看到的，我相信那个瞪着眼睛坐在那金灿灿的龙椅上的王者肯定要比我看得来得清晰。
    李子延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看到食物的野兽：“好好好！莫爱卿果然人中龙凤，世间少有，不知师承何处？”
    “草民自然师承老师。”少年脸上满满的自豪，语气轻快。
    “那莫爱卿和朕就是同门师兄弟了。”
    “草民不敢。”
    “有何不敢，哈哈哈哈！！！”
    是啊，有何不敢，我一个太监都是皇帝的师兄弟了，你有何不敢，这等天人之姿，绝世英才，老师看中的学生，自然是不会差的，他唯一一次看走眼也不过是我而已。
    “朕喜得这等贤士真是我六翼之福！”李子延面若桃花，笑容柔和亲民，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温柔。
    岂止六翼之福，也是我秦风的福啊，我期待的那天快要到来了，我期待着李子延厌恶我的那天快要到来了，我的死期终于要到来了，可喜可贺。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你们看，我是一个合格的太监，我也可以尖细着嗓音说我该说的话，没有一丝不契合，也许这本就是我该在的位置。
    我尾随着李子延走出正殿，他猛然转身，满脸调笑地说：“风儿，朕要和老师还有莫爱卿好好聚一聚，你宣他们到御书房来。”
    “奴才遵旨。”我可以的，虽然这是我第一天上岗，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很好，我发抖只是因为冷，你们不知道这太监服薄得和纸一样。
    其实在季凌霄走后的那么多年里，我幻想过无数次与他重逢的场景，我知道我们还会重逢，我知道的，这么多年，那个被命运折磨的无所遁形的秦风，那个孤苦无依家破人亡的秦风，那个千疮百孔的我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苟且偷生，我不能死，我不该死，我还没有见到季凌霄，我还没有实现我的爱。
    直到这一刻，我看着被莫清拉着手臂撒娇的季凌霄，我依旧在我那遍体鳞伤的心里存着那卑微的奢望，我的季凌霄，请你等等我，可不可以再等等我，我会变得不再软弱，我永远也不会哭，请你不要不要我，请你不要丢下我。
    太监，有什么爱，我又让你们耻笑了吧！
    “季大人，陛下宣您和莫大人去御书房。”怜儿说太监服一点也不适合我，老气单薄，让我看上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可是我一点也不羞愧，哪怕在那个人面前。
    我是秦风，不再风华绝代，不再倾国倾城，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你可能会嫌恶，可这就是我，我别无选择。
    “好漂亮的太监。”少年的声音清澈悦耳，传入我耳内。
    是啊，我是天下第一太监，做不成天下第一美人，我就做天下第一太监。
    “莫大人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美人。”我最近好像越来越娘了，没办法，没有那玩意，我自然会越来越像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好。
    “美人？你这个贱奴才，你才是女人，敢说我是美人，老子是男的。”莫清扯开嗓子冲着我吼。
    真可爱，这样的天真可爱我也不是没有过，因为得不到珍惜，自然不会一直拥有。
    “清儿！”一直沉默不语的季凌霄终于低低地叫唤了一声，那样亲昵那样自然。
    “是奴才逾越了，奴才这等不男不女的怪物一直以为美人是夸赞之词，哪里知道只有奴才这么觉得。”我轻轻地微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
    “风儿，可好？”胳膊被拉住的时候，我那不争气的眼泪真的快要流出来了，如果不是听到那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哭的，那是我的季凌霄，只是想一想就会难过好一阵子的季凌霄，我怎么能忍住不哭。
    “皇上等着您和莫大人呢！”
    “风儿，你过得可好？”那人又是低低地问着。
    好，如何不好，再好不过，从头到脚都好透了，你满意的吗？别逗了，我只是个奴才，我可不敢这么回答。
    “奴才小无，不是什么风儿，季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无心，无恨，无爱，无我，我是小无，一个可有可无的下贱奴才。
    “老师，赶紧去吧，那个皇帝看上去好凶，要是再不去，他会龙颜大怒的！”
    季凌霄还是被莫清拉走了，我缓步走到他们前面领路，身后传来莫清欢乐的话语。
    “老师，皇宫好大，好浪费啊，这么多花，还不如种菜呢？”
    “老师，你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为什么还要用这层层的围墙和数不尽的侍卫将这皇城隔绝在尘世之外呢？是惧怕还是禁锢？”
    “老师，那个叫小无的太监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好特别。”是啊，特别，因为不善良不美好不尊贵，只好用特别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