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贤第九次踏上奈何桥，这里还是昔日的风景，奈何桥下糜荼花开的正艳，桥头给人舀孟婆汤的孟婆头发花白，佝偻着腰。文贤知道此老婆婆其实是个美女，只是在这种地方做事，才装扮成这样掩人耳目。
    孟婆边上多了一个帮忙递碗年轻人，前几次来的时候，这个青年一直实在执意不肯投胎在桥头等待的，逢人就问：“你见过我哥吗……，他手里常年拿着一把扇子，风华绝代。”
    他绕过奈何桥，找见在地府任职的玄澈，开口就骂：“玄澈你个混帐东西！”
    “文贤，这么快就回来了。”
    文贤噎一下：“怎么又给我找那么一个不孝子！”
    “唉？你不是最喜欢儿子……”
    “谁会喜欢连续四世给儿子害死，你当我不正常？”
    “哎呀，是这样吗。”他叹一口气，脸上却有几分得意之色：“反正只剩下最后一世你是要修仙的，想要儿子都没有了。”
    文贤：“……”
    玄澈似乎是在报当年自己轻薄他的仇，这九世的安排，这厮是怎么折腾怎么来，前五世全是弃婴，好不容易活到两岁被饿死便宜了野狗的；努力活到三岁死于瘟疫的；费力活到四岁被冻死的；破天荒活到六岁被收集起来训练做死士被杀的；终于有一次活到十岁开外，为了救一个差点被马车压死的老婆婆自己却死了……
    他怒，来找玄澈算账。
    玄澈扇子一摆：“难道……，你想就那么长大活个七老八十？”
    一想到要当一个长寿的乞丐终老，他顿时黑了脸，于是就有了这四世的当爹经历。
    每一世都遇见有钱有势的爹，温柔贤淑的娘，偏偏他养不出一个好儿子。
    第一世儿子贪他钱财，把他偷偷杀了了；第二世儿子嫌他影响仕途；联合外人把他陷害入狱冤死了；斯三世妻子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他平白养大别人儿子，却被儿子联合自己亲爹把自己抛尸荒野；第四世最憋屈，儿子还没养大就看上他新娶的小妾，这两厮心有灵犀，儿子下药让他肾虚不举，小妾干脆在他心口捅了一刀送他下地狱。
    天下男人谁能忍得住这种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点小事你还记恨我？”
    “说什么呢，我这是帮着你，你看，九世好人你才用了百十来年，天下间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
    文贤默然，这一点确实无法否认。
    “我说，这么些年你也不去看他一趟？”
    “看谁？”
    “还跟我装糊涂，还能有谁？”
    “公皙锦年？”，文贤愣一下，垂下头长发散下来把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一场风流韵事，不提也罢。”
    “切……，你这风流韵事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他手中的扇子前后动两下：“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经历十世磨难修出个皮囊，也是没心的。”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会儿，文贤抬起头，一张脸笑盈盈的：“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季玉，要心做什么？”
    “你啊……”玄澈一点点合起扇子，说出口还是那两个字：“何必！”
    文贤莫名的看他一眼，现在想来还真是，何必。
    季玉当年的行为多是以他为出发点，他自始至终端着不干涉魔界内务的姿态，一心只要季玉无事就好。
    过了一百年再想当年的自己，还真可恶，一味的顺着那孩子，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依恋，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孤家寡人，直到最后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想着，他的眼神逐渐空洞起来，呆滞的眼神掠过玄澈，他的扇子，又看向其他地方，直到直达魔界的那个方向才停下来，眼睛也慢慢有了神。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他话到语尾突然顿住，真个人似乎想通了什么，一下子放松下来，然后长长的叹出：“罢了……”
    玄澈瞥文贤一眼，文贤这种暧昧的态度他多少能体会一些，仙路漫漫总有栽跟头的时候，不过，有时候一个跟头栽的狠了可能永远都爬不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你的下一世已经安排好了。”
    “这么快。”
    “给你份惊喜，再回来记得谢我。”
    “什么？”
    玄澈做个法一推，文贤就掉进一个旋涡里，在被完全吸进去以前，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去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