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咸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怀中的孩子动一下，也跟着醒了。
    “爹爹，好吵！”
    季玉的头在季咸的胸口蹭一蹭，小手攥着季咸的衣襟钻到被子的更深处。
    这时候外面开始亮起点点火光，吵杂更上一个层次。
    季咸侧卧着，一只手搂着季玉，琢磨着他这个谷主是不是该起来尽一下自己的义务
    突然，季玉蹭的坐起来：“爹爹不好了，大军压境了！”
    “你怎么知道？”季咸稍显意外，这孩子对于这方面的感觉准的让人心惊。
    季玉就那么坐着发了会愣，似乎是在思考：“你听，百马蹦腾，军号响亮。”
    季咸一笑，他可不记得教过季玉这些暴力的不符合他美学的东西：“那你觉得该如何？”
    季玉软软倒在季咸怀里，再次拱一拱：“设个结界，让他们打去吧。”
    “擎苍已经带人出去了，你不担心？”季咸伸手把被窝里的季玉拉出来一些，生怕他被捂坏了。
    季玉点点头，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云涧谷的小妖能耐军队何？”
    季咸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未必会打起来。”
    季玉惊觉抬头：“爹爹不要多管闲事，毕竟他们人多势众。”他顿一下凑得更近：“这个地方毁了我们还可以去天界魔界。”
    季咸坐起来把季玉也从被窝里捞出来，他认真的看着季玉：“玉儿，礼仪忠孝这些我不在乎，但是，要有怜悯之心，不能见死不救知道吗？”
    外面明灭的火光照得室内朦胧的黑暗中闪烁着火光，季玉朦胧的睡眼逐渐变得清晰，看清季咸的脸色，他一下子愣住，季咸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的跟他说什么。
    他迷茫的点着头称：“嗯。”
    季咸起来难得的把衣服穿齐整了，一身暗纹的锦色深衣，滚着蓝色的边，同色的腰带上再挂上几个玉佩，有些细节他做不来，还是季玉帮他的。头发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用一根缎带从后面扎起来。
    季玉自己把衣服穿上，还是他常穿的玄色道袍。
    早晨天凉，两人再分别罩上一件一色的墨色外袍才出门了。毫无例外的，季玉窝在季咸怀里。
    季咸踏起乘风步法不多时就到了谷外上空。
    一边大军压境，骑兵战车步兵整齐的排列，约有五万人，气势惊人；另一边是擎苍带领的不足百的各种精怪，甚至有很多不能完全化形，但他们的气势一点也不弱，特别是看见季咸出现在他们上方。
    完全不顾他人的惊讶，季咸悠然从半空中落到地面：“一别经年，兄台出落得越发端方了。”
    军队为首的正是季咸当日在汴梁碰见的那个在意的人，旁边齐驾的是说他红鸾星的翩翩佳公子。
    为首的男子立时恼怒，提剑就要动手，他旁边的人只手一把折扇稳稳遏制住他的动作，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啪一声打开扇子若有若无的动两下。
    季玉抖两下，在季咸窝的更深一些：“爹爹，冷！”
    迟来的乐正听见这话忍着笑意同情的看了拿着扇子装文雅的人一眼。
    那人不尴不尬的收回扇子，轻咳一声：“这位兄台，我说你红鸾星动，却没想到你如此沉迷温柔乡。”
    季玉立时不满了，他轻轻嘟囔一句：“装X遭雷劈。”
    轰隆！一道惊雷下来，似乎要把天空劈成两半，响声震天。
    正处于对峙状态的下气氛紧张的小妖们顿时笑起来，紧张的缓解了许多。
    季咸把季玉搂得更紧一点，让他只留一张小脸在外面，他低沉的声音坦然的理所当然：“温柔乡有什么不好？”
    那人神色微敛：“我看你闲，何不效力于王爷帐下，成就一份功业，权当积累功德。”
    季咸嗤笑一声，反问道：“你确定是功德？”
    那人见他如此也不强求，拿着扇子的手轻轻动两下：“所谓慧极必伤，兄台还是小心为上。”
    季咸叹一口气，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奈：“你知道就好。”
    那人听着也叹了口气，低头沉思片刻，又抬起头来，眼神一片清明，又是先前坚定的模样，在他开口之前季咸率先开口：
    “乐正，让他们过去吧。”
    “如果这山谷让外人知道了……，后果自负。”后面这话却是对着带头的两人甚至是军队说的。他的声音不高，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到数万军队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语气里浓重的威胁吓得偌大的军队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人感激道：“这次若得胜，在下一定在都城为阁下建一天下第一的道观。”
    季咸毫不在乎的转身而去：“你还是为自己建吧。”
    逆改天命这罪过可不是简单功德祠道观能抵消的，好好的九世善人，做什么偷窥天机，勾结异类的勾当，活腻了！
    回去的路上擎苍分析：“这一战二皇子已经占了先机，如果能胜了，天下大势就定了。”
    季玉从季咸的怀里钻出来，没头没脑的来一句：“战，或者不战，真龙天子就在那里。”
    这时候刚冒出一丝晨光，射进季玉的眸子里，竟是妖冶的红色，连着他的头发也被镀上这么一层色彩，张扬放肆的不似人间之物。
    刚刚那人所说的慧极必伤，乐正擎苍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四个字的分量，他们同时在心里埋下一个巨大的疑团：这对父子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