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九、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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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霍然起身,身子忍不住发抖。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这两个字在他生命中早已成了符号,铭刻于骨。曾经以为已经忘记,再次被翻出来的时候却又痛彻心扉。
跌跌撞撞逃离千帆楼,对身后的呼唤充耳不闻。刺激一个接着一个,傅红雪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眼前尽是翠浓的身影,头戴花冠,身披白衫,笑着哭着,生生死死,轮回不断。他以为放下了,没想到却刻进了心底更深处。
夜深了,热闹的城市安静下来。无人的巷子漆黑空旷,永不见尽头。天上时不时飘下几滴雨来,傅红雪踉踉跄跄走在路上,一脚高一脚低,踏起点点水花。
傅红雪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此刻不是慌乱的时候,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无论是翠浓还是明月心,都已经远去,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如今与他同声共气同生共死的并不是她们。他需要的是线索,是找到叶开的钥匙。
沉舟是谁并不重要,沉舟是不是翠浓的姐姐也不重要。吃一堑长一智,傅红雪已经在一条道上走错过好几次了。他错信了燕南飞,错信了向应天,错信了秦苍,他傅红雪犯的错,仿佛最后都要叶开去承受。
大口喘着气,龙潭虎穴让他傅红雪一个人去闯,刀劈斧砍让他傅红雪一个人去受,只要叶开安然无恙,就算让他傅红雪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回到千帆楼的傅红雪模样有些狼狈,脸色苍白而眼圈通红。沉舟见他这幅尊容这般情景,隐隐觉得会有些不详的消息,但是她很沉得住气:“你说,我受得了。”
傅红雪仍微微发着抖,但是声音很镇定,将往事一一道来。
沉舟静静的听着,静静的落泪。傅红雪细细看着她,想从她身上找寻一丝翠浓的影子。但是他失望了,眼前这个女子与翠浓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翠浓如清泉,沉舟似醇酒。或许岁月的沉淀会改变一个人,但是翠浓,却是真的,再也,没有了。
傅红雪哽得喉头有些疼痛,胸口闷闷的。一室安静,只剩沉舟轻轻的啜泣声。良久不语。
沉舟哭完,拿帕子拭了拭眼睛,朝傅红雪深深一福:“多谢傅公子告知小妹下落,小女子感激不尽。”傅红雪低头不语。
沉舟站直身子,幽幽说道:“我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当日家乡闹灾荒,我姐妹二人随父母南迁,半路上父母病饿而亡,妹妹又走散了。我被人卖到这种地方,原想妹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没想到……虽然她去得早,毕竟过了几天开心日子。她,比我幸福。”
傅红雪抬头看她,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姿容秀美,仪态万方。听说亲人的噩耗,却悲伤有度,不失风范。傅红雪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或许这些都是假象。她的所作所为,可能都是为了三日之后与自己的详谈。
不过为了叶开,傅红雪愿意试目以待。
五天时间,傅红雪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事实上却很快就过去了。天气难得晴朗起来,阳光甚至有些刺眼的样子。不愧是江南名胜,就算傅红雪心不在焉,也不得不承认景致绝佳。
美中不足的是没人陪着一起欣赏。
这几天每时每刻都会想起叶开,频繁到傅红雪自己都起了疑心。翠浓的身影在那日与沉舟坦白过后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不用谈明月心周婷一干人了。满心满念都是叶开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哭的楚楚可怜。
傅红雪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叶开是朋友是兄弟是亲人,是关系密切。可是也不至于将自己的意识空间完全占据,容不下丝毫旁的东西吧。
傅红雪突然觉得有些惶恐。
傅红雪按时到了沧浪亭。前一天已经来探过路,这曾经的私人花园如今已经破败,但是依旧景色宜人。亭台楼阁,草木森森,很适合埋伏刺杀什么的。他仔仔细细的在里头流连了一整天,将每一处草树阁楼的位置都记在心里。
无人的庭院有些凄凉,连日光也仿佛黯淡了许多。一阵风吹来,池水皱了皱,心中瑟瑟生出一股寒意。傅红雪静静坐在水边的亭子里,亭子外头几株腊梅还没到开花的时候,粗粗看去尽是枯枝,仿佛毫无生气。
身子安坐,气息却一波波扩散了出去,只稍稍静心便发觉了顶上没有人。亭子位处一道长走廊的正中,一边是水一边是墙,墙上虽有窗,却极小。廊檐狭窄,房梁纤细,即便有人从廊顶上过来,难保不一脚踏空。
这地方难守难攻,傅红雪艺高人胆大,颇为自负,倒也不信这世上能有这么多高手,一干宵小上车轮战还不放在他傅大侠眼里。
等了没多久,便见到沉舟的身影,柔柔弱弱的从长廊尽头走了过来,那个叫春雪的丫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傅红雪站起身来微笑,朗声说道:“姑娘好准时。”傅红雪摸不太透这个女子,准确的说应该是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不是身负武功。不过这年头,会武功的不见得杀得了人,会杀人的不见得有武功。
沉舟展颜:“傅公子真信人也。”走至跟前又是盈盈一福,虽是个烟花女子,却毫无风尘味道,笔之读书人礼数都要来的周全。傅红雪抱了抱拳,朝春雪点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沉舟斯斯文文坐下,春雪向傅红雪行了个礼,一声不吭站在她身边。沉舟柔声道:“今日是十月二十九,每年此时,沉舟便要来此附近祭拜父母。一年中只得今日,沉舟才是自由之身,因此得空能与傅公子一叙。”
傅红雪默然,各人有各人的麻烦,旁人也无法多言。只点点头道:“姑娘辛苦了。傅某开门见山,敢问姑娘可是知道苏州秦家?”
沉舟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小女子此番,其实是来向傅公子求助的。”傅红雪抬了抬眉,不明所以。只听沉舟续道:“两前,有个外乡客人带我去太湖游玩。可是船至湖心,船上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人,二话不说便将那个客人杀了。我当时被吓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自己房间。手上还握着一张纸,上面就写了四个字:苏州秦家。”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担心那个客人之死会连累我。哪知过去好几天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在苏州呆了许多年,对秦家也略知一二。城内城外两个秦家,都曾有人来千帆楼玩耍。并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家。”
傅红雪默默听着,不置一言。沉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身在那种地方,人多,听到的消息自然也就多了些。那日春雪神神秘秘的来告诉我说,苏州除了那两个秦家,其实还有一个,势力比天大。可是普通人却大多不知道。”说着看了一眼春雪。
春雪见沉舟示意自己开口,便微微屈膝,脆声道:“婢子那日看到几个粗豪的客人在千帆楼喝酒,听到他们谈话,说的就是这些。我们姑娘正为这个发愁,所以就将消息告诉了姑娘。”
沉舟点点头:“可是我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我一个青楼女子,身不由己,哪有余力去调查什么第三个势力比天大的秦家。可是没过多久,他们便找上门来了。”
傅红雪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寻思,这神神秘秘的秦家与神神秘秘的秦苍,在这古怪劲上倒有着实些类似之处。点了点头示意沉舟继续。
“来的是一个年轻人,告诉我说那日船上被杀的人是他们的叛徒,若在往时,我这个看见他们行凶的外人定然要被灭口。不过我身份特殊,对他们很有用处。给了我一块牌子,说是作为身份之用。至于要我干什么,以后自会有人来联系我。”
“我一个弱小女子,实在不想卷进这种事里头去。可是不由我拒绝,好在他们似乎只需要个打听消息的人,倒也没让我做些过分的事。这两年断断续续的让我帮忙打探一些江湖中的秘闻,我有些查出来,有些没有,他们也不怎么怪罪。可是我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对便会不明不白的送命。”
“傅公子你名满天下,便不是江湖中人,也当曾听闻过你的大名。你一来苏州就打探秦家的事,想必找的定然不是那两个明面上的秦家。于是下了些工夫将盯着你的几个宵小吓跑了,才叫人带了话给公子。”
说着脸红了红:“傅公子心怀坦荡光风霁月,但是小女子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怕人知晓,所以……”傅红雪抬手:“姑娘不必多言,傅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