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浮光锦  险象环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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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至岁末。
    京城的冬季漫长而凛冽,这是思年始料未及的。
    这般寒冷和家乡全然不同,南方湿冷,若是下点雨,那便是冷到骨子里去了。
    北方虽然冰天冻地,满目苍凉,但好在晴日较多,只要在出门的时候多穿些,就不至于会太冷。
    只是有一点让思年实在受不了,那就是这没日没夜死命刮着的大风。以往在南方温润的气候下,即便是再怎么干燥少雨的季节,皮肤也是水润光泽的。可来了这京城不过3个月,她就觉得脸上粗糙了好多,摸上去再无那种滑嫩的感觉。怪不得大家都说南方的水土养人,再这么被风刮下去,她觉得自己就快毁容了。
    欲哭无泪的情况下,舜安颜适时地给她送来一小瓶白色的液体。
    “你试试这个吧,洋人的玩意,据说沐浴后在全身涂抹些许,不日便可觉肌肤滑嫩无比。”
    “好熟悉的口气,打广告呢。”
    “什么广什么告?”
    “没有,谢谢!我太需要了。”
    思年欣喜若狂地端详着手中的古代润肤霜,真的不知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思年转念一想,觉得这瓶小东西来的太是时候了,简直蹊跷。
    “夭夭说你这几日时时抱怨皮肤干,我便想起房中还有此物,给你便是了。”
    “你对我。。。真好!不过呢。。。反正你也用不着。”思年瞥了眼他那精致到堪比女人的脸,严重怀疑,北方这么极端的气候下是怎么长出这等“尤物”的。羡慕死、嫉妒死、恨死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简直要把我生吞活剥了。”舜安颜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明明嘴上对他千恩万谢的,可看那眼神倒像是他欠了她一般。
    “你身为男人怎么能长这么好看?”
    不知是不是他正处于快速的生长期,思年只觉得他比自己初见时长高出许多,只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依旧无敌,宛若一件成功的雕塑般精致漂亮。
    “你怎么总是关心这些?”
    舜安颜心下暗笑,罢了罢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长相会被一个姑娘家嫉妒,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明明自己就长的明艳动人的姑娘。
    “食色、、、性也!”思年早已经对自己越来越大言不惭这一趋势释怀了。矜持是什么?可以吃吗?反正自从她“重生”后,就看开了许多,当然,在外人看来也就越来越没个正行。
    “噗。。。咳咳咳”舜安颜真是后悔端起了茶杯。
    望着此刻窗外纷飞的雪花,思年的心绪也飘飘忽忽地游离在外。这三个月来,她过得安安稳稳,波澜不惊,佟府上下对她都很亲切,但除了舜安颜和庆泰,又似乎都刻意与她隔着一层。这府邸的主人佟国维两个月前见了她一次,舜安颜的阿玛叶可书也见过两次,还有那个听名字非常熟悉却终是不知道是何人的隆科多,也就是梓玥的阿玛,她也见过几回。除此之外,佟府上上下下好几十口人,都想隐形人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想完佟府的人,她又想起两个月前河畔小舟中与那枚“妖孽”少年的不期而遇,一想到他,她便能在心中清晰地描绘出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于是心也就随之开始咚咚的跳着,也不知道在跳些什么。。。
    令她最为不解的是,为什么她每次面对着舜安颜的时候,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不该在他面前提起这人,她更不知这种奇怪的猜测从何而来,她只是深深的预感,她要是提及了那个少年,舜安颜会很不自在,很不开心。因此,每每话到嘴边,又被她悉数吞下。
    罢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无关紧要,更打扰不了她闲云野鹤般的岁月静好。
    只是。。只是那块玉坠。。。自从那日之后,玉坠便被她藏在了衣橱中,里三层外三层的藏匿起来。藏完后,她倒是被自己的诡异行径吓得不轻。这又不是偷来的,有什么好藏的?
    答案依旧是:她也不知道,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这么做了,反正她就是潜在的认为,这玩意不该暴露在大庭广众下,被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围观。她对自己如此奇异的逻辑也无话可说,这都些什么毛病?
    “等过几日雪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快过年了,也好置办些用品。”舜安颜一语惊醒梦中人。
    “哦。。。好啊!好久没出去了”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舜安颜刚提了件挺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置办年货这种琐碎事,怎么还要劳你亲自动手呢?”
    “自然不是,年货有下人们去置办,只是额娘的生辰渐近,挑寿礼这种事当然要我自己来办。”
    “原来如此”
    舜安颜的额娘,在这3个月里,她听到过无数回,却一次都没见过,只知身子一向不好,卧床较多。
    “那。。。我也挑上一件,怎么样?”思年认为,既是他额娘生辰,自己现在这身份又算是小辈,理应孝敬下,虽然不曾谋面。
    “你?。。。也好”舜安颜虽颇有些意外,不过意外之中也难掩几分惊喜之色。
    这日正是十一月初三,自昨日雪停以后,天便渐渐明朗,冬日暖阳,没有比这更适宜出行的好日子了。
    一早,舜安颜和思年便坐着马车,穿过无数个悠长却肃穆的胡同,驶向前门大街。
    身上厚重的斗篷让她觉得手脚颇为不灵便,刚坐在马车里,因挨着炭火,和外头的温度相差了好多,思年便觉得有些燥热,恨不得把斗篷先脱了。
    现在刚下车,便觉得一下子又来到了另一番世界,虽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但确确实实很冷,她将手缩到了衣袖中。
    “一会走慢些,这儿不比其他地方,是京城人最多最杂之处。”
    “后头这么多保镖跟着,你怕什么?”思年回头看了下,只见天庆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神色鄙夷地看着每一个擦身而过的男女老少,好像他们随时都会对自家那“秀色可餐”的小少爷图谋不轨一般。
    “叫你慢些你就慢些。”这么久的相处,让舜安颜明白一个道理,和思年说话完全不用客气,甚至必要时刻根本不需和她多费口舌。
    手上突然覆上的温度让她有一瞬间的迷惘,偏头看看一脸若无其事的舜安颜,悄悄的将自己的右手尝试着挣脱,却发现被他握的紧紧的。
    记得上次在金陵的秦淮夜游,她也这么被他拉扯着,以防她被人群冲散。只是那时候,她头上带伤,又刚刚从昏阙中清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可今天的感觉好像有些异样,总有热气往脸上冒着,掌心的温度也越升越高,不一会,身上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其实,就这么一直被拉着,也不错呢!
    思年还没来得及鄙视自己的突发奇想,却发现舜安颜正在同她说话。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啊?哦。。我在想,就送你额娘一把扇子好了。”
    “扇子?这天寒地冻的,亏得你能想出来。”
    “现在虽是冬天,那春去夏来,总有能用到的时候。”
    “也罢,你的心思总难琢磨。”
    “不过,我需要一把素面扇,我要亲自作画,这样才显诚意。”
    思年如此说来,舜安颜才明白她的用意,果真不能小看了她。
    “原是如此,你这么心灵手巧,额娘定会对你爱不释手了。”
    “对我?你是说对我还是对我送的扇子?”思年不解。
    “对你们。。。都一样。”舜安颜承认,和思年待久了,说话越来越不懂得遣词用句了。
    “我们?我和扇子是同类吗?”思年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随手捞起一把扇子来,打开一看,素白的扇面上还嵌着点点金宣,就是它了!
    “好了,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茶吧,我顺便趁着今日有雅兴,把这幅画给完成了,要不等我回家估测这便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了。”
    舜安颜但笑不语,只抬眼环顾四周,视线略微在对面一家阁楼上停留了下。
    “那儿看上去不错,‘**’这个名字也动听,就那吧。”思年带着一副似要去拼酒的姿态进了茶楼。
    她走的太快,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舜安颜是否跟了上来,等她回头的时候,视线却已是被重重人流阻断,不得不踮起脚来朝身后看去。
    “姑娘,借一步说话!”
    耳畔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朝自己前头罩了上来,还未等她有所应对,一双宽厚的大手就将她一把掳起,另一只手适时地堵在了她正欲呼喊求救的嘴上。
    那人竟然一把将她扛起!就在这完全不偏僻的地方!硬生生地带着她从茶楼的小旁门中穿了出去!
    她拼命挣扎,拍打着那人魁梧的身躯,可那使不出力来的小拳头落上去就和雨点似的丝毫对他够不起威胁来。
    “小丫头,别乱动,我劝你还是放老实点!”那人已是换上了一副戏谑的口气,手也从她的嘴上移了开来。
    “放我下来!这是哪里?”思年一面喊着,一面继续拼命地挣扎着。
    “这是哪?嘿嘿,这可是个好地方,进的来,出不去!翠妈,快出来,新鲜货色上门来啦!”
    话刚一落音,思年才意识到目下的情境已是远离了方才喧闹的人声,七拐八转地似乎是转到了一个死胡同里,目力所及的也不过就是一道轻掩的红漆木门。
    思年此刻真想把上帝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个千万遍,敢情她这辈子就这么受青楼待见?刚从江南的妓院里解脱,哪知又即将陷入这京城的妓院里,没完了是吧?思年艰难地抬了抬身子,朝那道颓圮的墙和摇摇欲坠的红漆门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还是被困在艳绝楼别出来,那里至少还是有些名气的地方,哪像这个不入流的,一看就是副即将倒闭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真倒闭了倒是件好事!
    此刻,愤怒占了上风,完全把惧怕给压了下去,眼前的鸨母身着艳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劣质脂粉的气息。挟持着他的男子已经将她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便上前露出一副谄媚的笑来。
    “翠妈你看,这个能给多少银子?”
    翠妈扬起头,踮着脚朝思年走了过去,结结实实地绕着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圈,脸上浮起几丝满意的笑来。
    “倒是绝色,只是看着像是好人家的姑娘,你确定不会给我惹来麻烦?”
    “有!有!麻烦大了去了!你放我走,我肯定找人送银子给你!”思年抢在那男人前头喊到。
    “胡说什么?死丫头!”那男人虎眼一瞪,一只熊掌就朝她头上盖了过去,一阵钝痛传来,思年险些就晕过去,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没倒下。
    “翠妈,别听她瞎说,这是前儿几日我远房的叔父从南边儿买来的小丫头,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哪知我哪苦命的叔父昨儿个出了意外,被赌场的人失手砍死了,叔父一生无子无女,总该有人安葬他啊,你也知道我一向过的都是紧巴巴的日子,这不,只好把这丫头卖给你换些银子。。。”
    “行了行了,别在这哭丧着脸,没得晦气!说吧,要多少银子?”翠妈显然是听得不耐烦,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直蹦主题问到。
    “翠妈,我们打个商量如何?”思年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晃依旧混沌一片的脑袋说道:“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我确实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可以找个人跟着我,等我找到刚走散的哥哥,一定会给你好几倍的银子,绝对比买了我要赚!”
    “哎呦,我说小丫头,你以为我翠妈这么些年白混了吗?这伎俩,进来的姑娘哪个没用过?放你出去了,银子难道还会自个儿跑来吗?就算找个人跟着你,可若你真是那富贵人家的女儿,那些个家丁保镖一出动,我这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别痴心妄想了,还是跟着翠妈学学怎么伺候男人吧!”翠妈甩着手中的帕子道。
    “那翠妈的意思,这笔生意做成功了?”灰衣男子继续腆着笑脸问道。
    “别急,价格还没谈妥呢,毕竟是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丫头,万一以后有麻烦,我可是要陪本的,这样吧,看在和你旧交情的份上,30两!”翠妈伸出三个短肥的手指道。
    “30两?嘿嘿,翠妈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叔父买来可是80两啊!”
    “那不一样,谁知你叔父是买她做什么的呢,总之来了我这烟花之地,就只值这个价了,你不信去别家问问,哪个肯比我翠妈出的价高,我明儿起就关门不再做生意!”
    那灰衣男子眼珠子转溜了下,确实是想去别家卖个更好的价格,可这丫头看上去不怎么老实,要是一会出了岔子,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这样吧,翠妈,咱都各让一步,50两!50两我就卖。”
    “不行,30,一文都多不了!”翠妈斩钉截铁的回答。
    “翠妈,今儿个何二我和你把话撂明了说,若是今天你不肯让步,那往后再有好货色,你别再想我送你这儿来!”
    “嘿!你还真是小人得志啊何二,没有翠妈我这么些年的照拂,你造饿死在大街上了!”
    “50两!少一文都不给!”
    “30两!没得商量”
    “50!”
    “30!“
    气氛一时极为焦灼,翠妈和何二两人争地面红耳赤,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娇小的身子已经默默地退缩到了墙角,正扶着墙猫着腰伺机逃脱。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思年在心底大喝一声,咬了咬牙便迈开了步子,迅速超前冲了出去。
    “不好,那丫头跑了!”
    思年不顾一切地跑着,只听得身后何二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叫道。
    “追呀,赶紧去追呀,你还愣着干嘛?”
    思年强迫自己对身后的对话装作听不到,只管超前头跑去,一边跑一边环顾四周,却是越看越绝望,这分明就是个迷宫,她觉得自己越跑越是拐入了更偏僻的地方,直到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她才狠了狠心,冲开了眼前一道紧闭着的木门。
    惯性这坑爹的东西如约而至,连带着她的身子一下子绊倒在了地上,一股书墨香气扑鼻而来。她这破门一入,显然是吓到了不少人,原本都在安安静静翻阅着手中书卷,哪知就这么被一个不识好歹的野丫头打搅了雅兴。
    只是当思年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心内一阵狂喜,真是不幸中的大幸,看来这是一家书店,至少可以脱险了!
    身后穷追不舍的何二和翠妈也管不住惯性的力量,一前一后地也磕绊了进来,那浓妆艳抹和劣质的脂粉味将屋子里的书墨香气消去了大半,众人纷纷不满地皱起眉,抛出抱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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