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浮光锦  静言思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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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开!都来看我笑话是不是?狗奴才!”
    胤禩一脚刚踏进,迎接他的便是呵斥声和一只朝他直直飞过来,却又离脚边稍远处落定、继而发出清脆破碎声的茶杯。
    自然,也少不了四目以对后胤俄那张惊慌错愕的脸。
    “十弟若是再往左偏半尺,便准了!”不急不缓的语调,一声轻笑如同三月清风拂过般,闻得心神为之一颤。
    “八哥,你。。你怎么也不避开呢?都怨我没看清!”胤俄懊恼道。
    “这不是没砸到吗?看来十弟往后射箭还得多练练了。”
    胤禩丝毫不介意胤俄的鲁莽,主要是他已经习惯了,习惯包容这个心思单纯又暴躁易冲动的弟弟。
    “八哥生的这样好看,要是真砸到了,该有多少宫女嬷嬷们心疼,暗地里不知怎么骂弟弟我呢?”胤俄虽红肿着一张脸,疼地龇牙咧嘴,可开起哥哥的玩笑来却依旧一点不含糊。
    见此情形,胤禩便知他已无大碍,只是稍稍回味了下他刚才的话又觉不妥,淡淡责备道:“你可是忘了今日如何挨的打?祸从口出,记住了,有些话,说出口之前一定要好好思忖下!”
    胤俄眼眸一转,明白了些,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脸颊如何,上药了没?”胤禩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下胤俄肿的较为明显的左脸颊,指尖传来滚烫之感。
    “还没!那帮狗奴才刚被我赶出去,现下我燥的很,谁都别来碰我!”
    “还没上便好,试试这个吧。”胤禩摸出一个翠色小瓶子,拔开塞子,一丝薄凉清透的味道溢出,让胤俄被火烧着一般的心瞬间冷却了好些。
    他乖乖坐着,一动不动地任由胤禩那略带凉意的手指在他脸上游移,涂抹着一种白色的药粉,带着让他心生安宁的味道。间或传来隐隐刺痛感,终是被那清凉的舒适感褪了去。
    “别使性子了,这药一日两回,叫个稳妥些的丫头给你抹上,不出五日,定能恢复。”胤禩说着,便把那精致的翠色小药瓶搁在了胤俄床边的案头上。
    “果真有那么神奇?还真是不怎么疼了,这好东西八哥是从哪处得来的?”
    随着脸上的疼痛感渐渐的消失,他原本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这是。。。我房里常备的”胤禩敛起笑意,一丝苦涩从心底漾开,那些他不愿回忆起的片段又清晰地浮现。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这些凌乱地记忆碎片逐一驱散,绝不让它们再轻易地占据他的心。
    “今日之事,于你也是个教训,皇阿玛对你和九弟,不似以往了。”胤禩坐定,呷了口热茶,温言告诫道。
    “以往我和太子没少叫过板,皇阿玛从不责备我,只当作不知晓,可这回竟然罚的这么重”
    胤俄忿忿不平的抱怨着,脸上写尽了委屈,方才褪下的红晕又烧了起来。胤禩看在眼里,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羡艳来。
    “是该罚,太子身份尊贵无比,你今日之言,确是僭越了。”
    胤禩又端起茶杯,却没有放到嘴边,只是兀自转动着手中那抹洁白无瑕,看着叶芽儿在水中舒展开来,好似开花一般。
    “可是他先找九哥麻烦的!”胤俄依旧振振有词。
    “凡事都不要为了义气而出头,皇阿玛最恨的便是这梁山之气!”
    胤禩轻描淡写道,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杯中碧色的芬香。
    “八哥曾说过,切忌妄自揣度圣意,这是为何?”
    “因为皇阿玛讨厌任何人猜中他的心思。”
    “那八哥又为何时常铤而走险?”
    “因为皇阿玛更讨厌的是反其道而行!”
    “那究竟该如何做?”
    “猜其心,度其意,故而得其择,顺或逆,全凭当下之势!”
    “那还是要去猜测不是吗?”胤俄又开始脑壳疼了。
    “八哥的意思是,若是要猜就必须猜准了!像你这样的脑袋瓜子通常做不到,因此八哥才告诫你不要擅自揣度圣意!”胤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带着一贯的鄙夷神态,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胤禩话中的深意。
    胤禩心中不由得暗暗叫好,他这个九弟,总是习惯用毫无保留地话来打击人,虽是犀利了些,却每每都说到了点子上。
    “果然还是因为我愚钝!罢了,八哥话中的弯子着实太多,我一多想脑子就要炸开一般,往后再不问其中缘由,八哥说什么便是什么,总之是为我好!”胤俄倒也不恼,反倒怡然自得。
    乾清宫内,龙诞香散发着柔和的香气。
    奏折看了大半,渐渐地生出些许困顿来,玄烨并未起身,只是稍稍将身体前倾,试图消除困意,未料得手中的朱笔轻轻划过,白纸黑字间徒然一抹赤色无比突兀。
    他皱了皱眉,索性连笔一圈圈住,正思索着如何在一旁批注,却见那字体柔若无骨,竟无一丝刚健。
    视线移至署名后,又提起朱笔,连连画了好几个圈,脸上已淡淡罩着层薄怒。
    “啪”的一声,本子已被他扔到了案头边缘,摇晃了几下终是落在了地上,飘出一张字条来。
    原本肃手而立的李德全弯腰迅速地拾起,两只手托着高举过头顶呈了去。
    玄烨接过手后打开一看,一抹悲伤替代了方才的愠怒。
    他这一生,误杀了太多人,更在不经意间的一个决断,间接害死了太多的人。不是他不辨忠恶,而是有时候明知原委却不得不背道相向!
    “李德全,传八阿哥!”
    胤禩走进乾清宫的时候,康熙的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
    “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毕恭毕敬的跪拜过后,胤禩安静地立于一旁,等待皇父开口。
    沉默了好一阵,偌大的殿阁内,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吱吱”声。入秋后的夜来的早,伴着凉意,秋风吹来了几丝凛冽。
    “果真是病死的?”万籁俱寂下,忽的响起玄烨低沉的音色,虽是以疑问的口气,但带着七八分的笃定。
    “儿臣并未找出遭迫害的证据来。”
    “是找不到还是。。。暂未找到?”康熙转过身,意味深长道。
    胤禩眼眸微微一转,便知晓了这其话中的微妙。
    “儿臣自当竭力查办!”胤禩淡然地回答,并未特意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玄烨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赞许地点了点头。
    懂得适时的敛起情绪,这一点很少有阿哥能比得上他,只是。。。又想起方才那阳刚不足、柔媚有余的字,玄烨脸上的嘉许又黯淡了下去。
    “你的字,为何还是没有进步?朕知你性子淡,字如其人,也不要求你练得遒劲苍奋,但作为堂堂男儿,字写得竟一点风骨都没有,实在是有失风范了!”
    面对指责,胤禩无言以对,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写不出兄弟们那般刚毅的字来,无论他使多大的劲,即便是墨晕透了宣纸,也依旧是皇阿玛口中的不见风骨。
    “儿臣。。。惭愧!”胤禩原本想说的更惭愧些,可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
    “长洲书法家何焯,在修书、治学上皆颇具造诣,朕欲寻了他来做你侍读,往后你便跟着他好好练字!”康熙微微思忖了下道。
    胤禩谢过恩后,眼中透出几分明了,何焯,他曾是徐乾学的的门生。
    “简在帝心!”胤禩在心底默默说道。
    刚走出乾清宫,他就感到空气一下子清透了很多,不由得深深地多吸了几口气。
    其实,胤禩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四平八稳、安之若素。毕竟玄烨既是父亲却也是君主,作为儿子,更是臣子,每每父子间的对话,对于14岁的他来说,就如一场屏气凝神的“博弈”。
    这其中的微妙需要极为小心的斟酌和掂量,未及,恐显得敷衍,过之,又不免虚妄。
    “绿竹!咱回京已有5日了吧?”胤禩慢下脚步,对身旁一个身形瘦小的哈哈珠子问道。
    “回八阿哥的话,第6日了!”绿竹毕恭毕敬道。
    “那他们也该回来了!”胤禩兀自低语。
    想及刚才的事,胤禩心中明白,何焯虽做过徐乾学的门生,可这也兴许是5、6年前了,徐老离世前的事,他应当不甚了解。而皇阿玛的意思自然是要他暗中查办,既是暗中,那唯一的方法也只能是继续和江南那边保持联系,继续细细挖掘蛛丝马迹。他留在那的人虽说不少,可若是都没头苍蝇似的乱窜,那和没有又有何区别?
    其实他不甚明了,为何徐乾学之事不得明察而必须暗访,这其中必定有他不知道的连带关系。或许只有清楚了这其中的波折,才能够找到那些。。。暂未找到的证据!
    “十弟问,究竟该不该妄度圣意,我似是对他讲了一通道理,可到头来,我也不知究竟该不该?”胤禩突然收住脚步,转过头去对绿竹说道。
    绿竹饶是抓头搔耳了一番,也愣是不明白主子口中所言、心中所想,见主子朝自己笑,那便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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