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篇  《二十》枪打出头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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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秋试的接近,皇都一下多了许多赴考的学子,大大小小的客栈都面临爆满的情形。
    席远闲着无事,打听了一下,得知东市专卖纸墨笔砚、文书典籍等,是芊芊学子最爱聚集的场所,便独自一人往那逛去。这一去席远才发现,何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一路上见的多是神色匆匆的青年,或捧着一堆书籍或摇头晃脑边走路边看文章,险些撞到人也不知。更有甚者,当街就与其他读书人争论起文风典故来。席远瞧了一阵觉得无趣,抬脚走进一间茶楼。
    茶楼的也大多是青年人,三三两两围了一桌,都专注地看着上方正满腔激昂的说书人。席远方挑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就有机灵的伙计捧上一托盘,上头一壶茶两碟小点心。拿出一小锭银子,席远摆手示意不用找,伙计忙躬身弯腰,笑着道谢下去了。
    ‘啪’一声惊堂木响,就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捋胡子,慷慨激昂道,“你等可知那混帐人怎么说?!”
    “怎么说?”立即有人应和着。
    “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今太师以本王马首是瞻,两位丞相见了本王也得战战兢兢。你一等小小贱民,本王瞧上你家小儿子是你满门荣耀,你焉能不从?来人,把人给本王绑回去!”中年人神色兼备,仿佛身临其境,一副嘴脸更是令人厌恶,瞬间触动听众的内心。就见一干学子面露愤恨之色,不少人纷纷握拳,忍不住骂道,“真是混帐!”
    “。。。。。。”无辜中枪的席远咽下嘴里的茶水,而先前的伙计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客官是第一次来?”
    “嗯。”心细如来福,早为席远准备了不少小块银两,所以席远掏袖子掏得顺溜,“伙计,问你一事。”
    伙计接过,笑得眼睛都眯了缝,“客官,您问。”在手里一掂量,精明如他,早知道这是足量的银子,看来还真是个出手大方的贵人。
    “他这书,说了多长时日?”
    伙计听了,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压低声音道,“您还别说,我是去年来这帮工,那时先生早就在讲了。”
    “哦。”席远点点头,望向说书人的眼里带了几分打量。虽是改了朝代换了人名,常人一听就跟心里明镜似的,谁不知这就是恶名昭著的烨亲王干的好事?不过以连晟清的权势,这人是活腻味了,还是背后有人撑腰?
    那说书人见效果收到,兀的换了口吻,“可怜卢家那年方弱冠的小公子,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儿。进了那府里才不过几日,夜里就叫人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上,尸骨无存啊!”其中怜惜、愤慨兼而有之,当真是闻者动容。
    席远微微敛了眸,就听身边的伙计叹气道,“真是作孽,怎的这般糟蹋人。算上这事,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子女惨遭毒手。”
    待说书人退场,底下茶客已自顾自攀谈起来。尤其是靠中一桌,一位宝蓝色长衫的青年嗟呀不已,朝自己对面的同伴道,“陈兄,这次陈家得以幸免,当真是老天有眼。”
    回话的声音带着男子独有的低沉厚实,“的确是件幸事。”
    耳听得‘陈家’二字,席远不着痕迹地投去一瞥。那人背对着自己,看不出模样,但其端正的坐姿也能从中窥到几分品性。若自己猜得无误,这人怕是陈家大公子,陈砚。
    “唉,可惜张家没有这等好运。”陈砚左手边的男子叹气,“这不,胞弟出了这趟事,世轩心灰意冷,直道官官相护,不愿应试。”
    “是与那位有关?”陈砚问道。
    “你前些日子足不出户,自然不知晓。。。。。。”宝蓝衫青年压低声音道,“听闻烨亲王伤好,前日偶然出游时瞧上张府的二少爷,晋武侯公子连忙抢了人要去奉承。你们说说,张府虽是家底殷实,左右不过是小门小户,哪里斗得起那两位主?”
    一字不漏听进去的席远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向那一桌,绕到陈砚右手边坐下。不理会他们诧异的视线,席远淡淡道,“张府少爷一事,详情如何?”自己与所谓张府少爷素不相识,更否提指使沈仲元抢人。但最要紧的是,沈仲元‘假公济私’,抢了人并未往他府上送。若是不曾听闻,席远管不得,如今听闻了有人借着连晟清名号,还想让自己背黑锅。。。。。。谁借的沈仲元这个胆子?
    席远也看清了陈砚的模样,眉目清朗,第一眼叫人觉得温和宽厚,细细看着又隐隐带了几分刚正不阿的味道,倒有陈昀的几分风范。陈砚也在同时打量这不请自来的人,一身素衣,身上极少装饰,就连青丝也只用枝乌木簪子固定。身上的气质十分淡薄,不像富贵大家,又不像一般百姓,直教人无从评定。所以陈砚问道,“兄台,你问这事是何意?”
    “问了,便是要管。”
    “你要管这事?”除了陈砚外的两人惊讶出声,顾不得惊呼引来周遭人的目光,他们眼里一派震惊之色。这皇都敢和晋武侯叫板的也有几位,敢和烨亲王叫板的才是凤毛麟角!
    席远仍是淡然以对,浑然不在意自己引起别人心绪多大的起伏。倒是陈砚结束思虑,犹疑着问道,“阁下莫不是白府二公子,白靖寒?”
    白靖寒是何许人也?虽是无一官半职,也是深受皇上器重的人物,在民间备受读书人推崇,何况其背后还有丞相府撑腰!所以若真论起来,倒也不定真能管这事。几人看席远的目光顿时不一样,席远自然也知晓,不过为了省却麻烦,他并没有应‘是’或‘否’,只是道,“想救人,就说。”
    “我来说,我来说!”宝蓝衫青年顿时热切起来,细细地为席远讲着自己所见所闻。
    。。。。。。
    晋武侯沈慎思听得下人来禀烨亲王孤身一人登门时,心下不喜,想来是伤好了,又来找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出外寻欢作乐。但到底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吩咐管家去唤沈仲元后,自己整理了一下衣着,前往大厅待客。
    初见那一袭白衣时,沈慎思还有些愣神。待到那人闻声转过脸后,沈慎思才收敛心神,上前拱手行礼道,“不知王爷驾到,老夫有失远迎。”
    不理会这些虚礼,席远劈头盖脸地问了句,“沈仲元何在?”
    果然,沈慎思心下嗤笑,人的衣着气质再如何变化,这本质也是变不得的。但明面不动声色地回道,“老夫已派人去寻了犬子来。”
    那厢沈仲元听闻烨亲王伤好便来寻自己,当即觉得面上有光,也觉得对方来的正是时候。前些日子烨亲王受重伤,皇上严令一干人等无事不得相扰,自己自然不能违抗圣谕,派人送了些礼也就权表心意。而这几日老头子看的紧,自己正愁不得去私院尝尝新抢来的人儿滋味,如今可不是天降机遇么!
    所以沈仲元到了大厅,先规规矩矩地给两人低头行礼,才敢拿眼去瞅席远,想递些眼色。这一看不打紧,直叫自己魂没了一半。以前沈仲元最喜欢那些个吴侬软语懂伺候的,后来跟着烨亲王久了,也渐渐喜欢上那些面上清高的人儿,觉得越看越有味道。连晟清本就生得好相貌,如今席远这般淡然自若,可不是正中沈仲元下怀!
    沈慎思看儿子目不转睛盯着烨亲王瞧实在是不像话,气得干咳了好大一声。沈仲元这才如梦初醒,忙垂了首。
    席远也不介意,只是淡淡问道,“看够了?”
    沈仲元哪里还敢言语,背上冷汗都冒出来,美则美矣,要真敢对这人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简直是嫌脑袋太重。
    “既然看够了。。。。。。暗夜。”
    正不明他的转折是何意,沈慎思就见一袭黑影出现,然后自己的独子腾空摔飞出去,重重落在中庭。这还不算完,黑衣人随即一把拎起沈仲元的衣襟,‘啪啪’几声重响,打得本就摔得不轻的人更是头晕脑胀。
    见巴掌不停,沈慎思气得几乎风度全无,压抑着怒气朝席远道,“就算犬子冒犯了王爷,王爷何必下如此狠手!”虽是平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到底是自己与爱妻的独苗,打在儿身,也痛在自己心上!
    “你是在提醒本王,养不教父之过么?”
    居然让最是纨绔之人指责自己,沈慎思咬牙挤出一句,“敢问王爷,老夫有,何,过,错?”
    “沈仲元欺男霸女的行径,自有刑部和大理寺处置,本王也不欲管。”席远捧了茶盅抿了一口,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但他借着本王的名义强抢民男。。。。。。你觉得是要打醒他,还是砍头?”
    沈慎思听了,睁大了眼睛。虽说平日里仲元性子霸道蛮横了些,但也不该让鬼迷了心窍!若是烨亲王真想计较,何止是一人砍头,沈家怕也不得周全,自己有何面目去见挣下这份家业的先祖!于是沈慎思一股热流涌上脑,嘴里不住囔囔着‘孽子!孽子!’,赶上前去抢过暗夜手里的人,自己运足了力气猛扇了几个巴掌下去,还边高声叫喊着让管家拿家法来。
    席远摇摇头,怒气是有的,但未必气到理智全无,这番举动大约是想让自己不好再计较。‘倒也不笨’,席远想着,瞄到常跟着沈仲元的小厮躲在柱子后,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对暗夜一颔首,黑影便凭空出现在柱子侧,直接捂了他的嘴拖向席远。
    席远慢悠悠地起身,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沈仲元,也不通告一声,径直朝外走,自己也该去救那无辜的张府少爷。边走着边微微挑起唇角,既然杀了只猴,日后连晟清的狐朋狗友也该收敛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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