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天际，隐约可见一抹依稀的亮光。
    仿若立在一副巨大的动态水墨画间，卿月谷和婳妡两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以为打开了青玉，便能离开这个剑阵，却没想到是眼前这番景象。
    寂静无声中传来一道清韵，继而那丝丝缕缕的光亮慢慢放大，直照亮了整个世界。
    远远可见那道光中慢慢清晰的轮廓，眼前的画面急速飞转，继而停在一抹碧蓝金色之中。
    走动的人影晃晃悠悠，看不真切，却也依稀可辨那些在半空中飞行的是神族的子民。
    两人讷讷地看着眼前的画面，相视一眼却只在彼此眼中看见相同的茫然。
    少顷，是一阵震天的轰响，然后猛然间天际的金色裂开，直直坠落的人影并不真切，却激起地面上的千层浪。
    飞扬迸溅的石砾飞沙走石般掀起地面上层层飞扬的尘埃，然后，天色黯淡下去，却可明辨天地。
    “这是天地初开，神魔分裂，魔神堕天！”卿月谷冷不丁地开口道，语气中略略颤抖。
    “你怎么知道？”婳妡从来不关注神魔两族的事，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更是没有闲情去了解的。
    卿月谷垂眸看她一眼，点头道，“我也是小时候听师傅说起过，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如此身临其境地体会一番。”
    婳妡若有所思地看着不断变化的画面，这画面跳动得极快，像是一段段被拼凑的片段，却又将所有的事包括其中。
    若说这便是剑阵，却不知究竟凶险在哪里。
    “天地初开时，神魔同源，人族和妖族皆是天地灵气的产物，只是后来魔神堕天为魔，才有了魔族。刚刚……便是天地初开时，魔神堕天，神魔两族彻底决裂的画面吧。”卿月谷喃喃道。
    “即便魔界一再更改对他们的王的称呼，却也不得不承认，魔神，亦是神。”
    婳妡转脸看他，却见他眸光熠熠，俊朗的脸被画面照出来的光线照得很亮。映得通透的脸白皙如玉，吹弹可破。
    他长得……真好看啊……
    卿月谷猛然低眉对她道，“看，妖族，是你们妖族！”他兴奋的脸显然是没有察觉到婳妡灼灼的目光。
    婳妡仓惶躲闪的目光正愁无处安放，听他如此说忙忙地朝画面上望去，却见无数白影恍若炼狱冤魂四处乱窜，白烟般一碰即散，原来……妖族一开始竟是这样的吗？
    画面跳转，月华初上，满月之夜，所有妖提升妖术最好的时刻来临，在神魔两族忽视的夹缝中，白色半透明的烟雾夹杂着妖类最开始声音。
    在满月之下，无数妖族族人化形成人形，围着荡漾的齐水欢呼起舞……
    闪动的画面并没有在这一幕停留多久，很快便成了妖族侵入魔族，又大肆吸取人族精气的混乱画面。不似人界开战时的战火纷飞，妖族的入侵像是一场浩大的劫难，扰得魔族民不聊生。
    嚣张如妖族，在魔族更是如入无人之境。神族自来与魔族不和，虽然不屑无妖族为伍，却也乐得坐观虎斗。
    暗青色的血流淌成河，染黑了齐水澄澈的湖水。而被妖族横行的魔界，则被一片赤红埋葬。
    当然，时间还在往前走。
    隐约可见一道黑影在暗红色的背景中用一团火红的火焰铸炼出一把剑，那剑……婳妡却是认得，可不是这镇妖剑吗？
    “原来镇妖剑是魔族所铸。”卿月谷不可思议道。
    后面的画面，婳妡却看不懂了，“明明那妖王已经被镇妖剑镇住，却怎么又将魔尊杀死了呢？”
    卿月谷亦是一脸茫然，对于这一段历史，恐怕当时也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吧，“莫不是真真是万物相生相克，循环想成？连魔尊为了镇妖而铸的剑也反倒成就了妖王。”
    后面的事，倒是有些清晰起来了。
    闪动的画面流转许久，直延续到了万年前，妖族妄图侵入神界的时候。
    为了获得更多力量，妖族愈加迫害人族。而人族不同于魔族，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无奈之下，人界有志之士为了合力抵御外敌，竟然启用了上古禁术，强行镇妖。
    画面陡转，是剑阵！飞溅的断臂残肢，竟是刚刚在那边的一片。各种妖的凄厉的嘶吼声响彻云霄，仿若炼狱的悲鸣。
    剑中玄妙的剑阵被众多的妖物尸体压坏，难以控制的妖力四处乱窜，飞出的妖血像是彼岸花一般一朵接着一朵盛开，绽放在暗无天日的剑阵之中。
    直到妖尸堆积如山，直到整个剑阵被血色浸透，才看清那在妖物中窜动的身影。那不是剑阵中的什么利器，而是一个女子，一只……桃花妖。
    滴血的尖长指甲，渗进指缝的血色，顺着脸颊额角滑落的血，掩住了原本该是倾国倾城的容颜。
    “刑郎……刑郎……”那女子嘶哑着声音呼喊着，恍若孤魂野鬼，冤魂索命般的声音，然而语气中的温柔，语声中的深情，却还是让两人觉得心中一颤。
    死寂的剑阵中只剩满地堆积如山的死尸和妖尸死后留下的血和尸臭，回荡的呼唤声遥远而空渺，叫人绝望。
    画面终是在这一幕之后，缓缓暗了下去。
    两人都是久久不能回神，那一幕，婳妡是觉得像极了当年的自己，而且，那女子，亦是桃花妖……
    而卿月谷，则是猛然想到了师傅口中……万年前镇妖剑戾气大增，滴血噬天的事。
    将一切连起来去想，才有些明了。原来事情，竟是这样的。
    那一日，镇妖剑由玄色变为赤色，鲜血从剑里渗出。墨云蔽日，赤血漫天的景象吓坏了人族，他们唯恐逆天启用禁术扰乱了命运轮回，停止了镇妖。
    而万年前的大战后人族也因此宣布退出，将镇妖剑藏于天山净化妖气。
    眼前一片空洞的白，便是天山上十年如一日的万年吧。
    思绪慢慢回转，卿月谷只觉得浑身发麻，原来只是旁观那样一场浩劫，也让人浑身颤抖。下意识地抬手，才惊觉自己的手一直揽在婳妡的腰际，从刚刚打开青玉开始，就一直是……
    而婳妡的身子，几乎是完全依偎在自己怀里，那绝美的容颜，眼睫轻颤的水眸，看得卿月谷只觉得喉间一阵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