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四章 江边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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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然再一直以为她要去的是中山码头,中山码头有一个轮渡,两边来回开,运送乘客,当然也经常见到有专门买鲜花人,在轮渡起航的时候,迎着江风,把花瓣花茎投入到滚滚江水中,借以表达对亲人的哀思,只是没想到怀影所说的江边竟然是大桥的江边。
车在挺远的地方就被放入了停车场,两人一路闲逛,走上大桥,桥两边是桥头堡,上面插着三面红旗,旁边立着工农雕像,一股建国初期的作风扑面而来,只是当时又是苏联撤离人才,又是饥荒又是文革的,没想到这座桥还是克服重重困难巍然屹立。又走一段路,才算是领略中国第一大江的风采,雄浑的江水轻轻击打着江岸,航行的船只像玩累的儿童静静沉睡在母亲亲手编织的摇篮里。江面弥漫着层层雾气,随着江风,湿冷气息的拍打着来人的面颊。
尹然再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又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顺,见身边人望着江水出神,开口道:“你平常都来这儿?”
夏怀影摇摇头:“上次没来。”说的是去年尹然再带她去游乐场的那次。
尹然再看她满脸失落寂寞,脑袋一热,脱口而出:“我以后都陪你来。”说完就后悔了,隐隐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但又觉察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好在夏怀影没什么反应,只是从他手里接过花,盯着江水发呆。
“怀影。”尹然再看着她站着一动不动,想不出法子来开解他,忽然又想到许多轻生者们也是站在这烟波浩淼大桥之上,迎着冰凉的江风,遥望这浩瀚无垠的江水,心理一下解脱开来,恩怨情长、痴缠纠葛,刻骨铭心的红尘往事不过一瞬,皆如过往云烟,无才是唯一的终结……
尹然再想到这儿,不禁抓住她的胳膊,摇晃她,仿若她一不小心就效仿那些投江的轻生者,投入无垠的江水之中。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牵挂的东西,也总有太多无能为力之事,百年只是一瞬,弹指即过,但美好之物却如白马过隙,与一瞬相比却是快如闪电,大多数的时光只是抑郁,求不得又难解脱。
夏怀影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听说江北那边有摩天轮,我们等会儿去坐坐。”
“你不是说做摩天轮会停电?”
“你还知道会停电?”尹然再突然愤愤起来,转身就走。许多情侣都会在摩天轮升至最高处的时候接吻,死定终生,只是尹然再却不知什么缘由,兴致缺缺,甚至有点憎恨,故而常以停电为借口。
夏怀影捧着花,小跑着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
尹然再并未停下脚步,大步向前走,直至下了桥才转身,环顾四周,奔跑的车辆带起滚滚尘土形成阵阵烟雾朝两人席卷而来,若是平时,尹然再必定皱眉,此时却是恨不得多沾染一些,再沾染一些。
“你说这里好吗?”他没头没脑的突然问了一句。
怀影看了看四周,虽然并不明白好在哪里,但在尹然再强烈期待的目光中还是顺从的说了“好”字。
尹然再像打了鸡血般浑身发颤,猛然上前抢过走她手中的花,大力扔在一边,紧紧扣住她双臂,低头咬上她的唇,反复碾转。
怀影大惊,吃痛的推开他,捂住唇,满脸戒备。
尹然再酿跄的退开两步,站稳,舔舔唇,烦躁的把覆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这才捡起地上的花,摇摇晃晃的走回她身边。
怀影惊恐的退开,尹然再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至身边紧紧抱住。
夏怀影用劲挣扎,想要推开。
尹然再笑着把她搂的更紧,低声在她耳边道:“周围好多人看着呢!”
夏怀影果然不动了。
尹然再微微放开她,目光落在她红肿带血丝的唇上,“啧啧”两声,调侃道:“没想到咬的还挺严重。”
怀影挣又挣不开,骂又骂不出口,直憋得脸通红。
尹然再带着笑意安抚她:“好了好了,我错了。别动了,再动花都要被揉烂了。”
怀影低下头,一张脸红的更甚。
尹然再的目光情不自禁飘到她弧度优雅的后颈上,只见那里也是粉红一片,一颗心不由得跳起来。目光又随着她微抬的头颅落回她嫣红的唇上,伸手想去触碰,见怀影不安的看他,只得干笑两声,把花塞回她手中,搂住她的肩膀,转弯向江边走去,“下次不准去桥上。”
“可是我万一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尹然再打断她,把她搂的更紧,“有事我送你,反正不准一个人去桥上。”
怀影没有说话。
“喂,有没有听到。”尹然再松开她,目光灼灼的看她。
“哦。”
尹然再双目含笑,满意的像是巡视完自己领地的公狮。
“我们去江边?”怀影开口问道。
“恭喜你答对了。”
大桥底下的江边大多被各种各样的船厂所覆盖,并不能见到柔软的沙地,两人沿着江边的小路走了挺长一段时间才终于视野开阔起来,远远近近,虫啼鸟鸣。
“这儿。”尹然再指着江岸边上的沙土,看着怀影,道:“把铃兰花插在这里,怎么样?”
“这儿?”
“你以前怎么做的?”
夏怀影想了一下,道:“放我妈墓前。”
尹然再笑起来,拉住怀影的手,笑道:“你不是说铃兰的花语是‘一定会幸福’,把他们插在江边,不就等于祝福所有行船者……”
怀影微微笑了起来。
尹然再再接再励,“况且说不定还能种活……”
“种不活的,铃兰喜阴……”夏怀影接口道,表情里看不出喜怒。
“总之,寓意到了就行。”尹然再迅速打断她的话,拿过花,大跨步走到水边,“快过来,别愣着,开始吧。”
在松软的土地上插花简直轻而易举,不到片刻,尹然再分给怀影的花就三三两两的伫立在阳光下。
“你就准备这样祝福?太没创意了吧。”尹然再把手中的花递给怀影,自己却并不动手。
“你来。”怀影直起腰,直接把花递给他。
“又有何难”,他趾高气昂的接过,三下两下插了只鸟,非让怀影承认是鹰,然后又道“这是最低级的,”他像是品评师般评论,“高级一点的就是做个锦今喽!”只见他拿起铃兰,把花茎一小截一小截的折断,再依次插在泥土上,最后指着小小的一个圆圈,笑道:“你看,这是锦今的脸,”想了想,又添了两个羊角辫,各放两只花,“锦今的小辫子。”怀影看了不禁喜欢,嘴上却道:“也不高级嘛。”
“还有更高级一点的!”尹然再摆弄着花茎又圈出一个圈,光光的,毫无修饰,甚至连鼻子眼睛都懒得添上,“这个是不是很像你。”
怀影心里落差极大,脸颊也鼓了起来,“怎么会像我!”。
“原来是这样!”尹然再若有所思,拔掉脸两侧的花茎,又添了些,把脸颊撑得鼓鼓的,“现在是不是像了。”
怀影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又被耍了,脸又红了,蹲下来,挑拣花束,不理他。
“怎么能离那么远呢?”尹然再一语双关,把怀影插起来的花茎全拔出来,丢到自己面前,又把自家妻子往身边拉,“来,近点,近点,离那么远锦今不就孤单了?”
“尹然再……”
“怎么啦?”他正专心致志的画画,头也不抬的应了声。
忽然有一双手攀上他的脸颊,还没等他细细感触那温柔时变已心惊,接着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一抹脸掌心全是细腻的沙子,“怀影,别让我抓到你!”
两人吵吵闹闹画了半天,才终于在沙地上勉强做出三个歪歪扭扭的人物画像,中间是个羊角辫上插着两朵小花的小女生,左边是鼓着脸颊、带着耳环的女性,右边是个男性,短短的头发,根根倒竖。三人手拉手,长在沙滩里,面朝江水中。
尹然再拍拍手上的泥土,独自欣赏了好一阵子,看着怀影把最后的铃兰插在人物边上,做成一个边框。
“完美!”他不禁赞叹道,又揉揉干瘪的肚子,委屈道:“好饿,我们吃饭吧。”
怀影伸手拉起尹然再手臂,借着他腕上的手表看了一眼,都正午十二点了了,也难怪肚子抗议。
“那再见啦!”她转身跟三个小小人物告别,跟尹然再肩并肩一起往回走:“今天我们去哪里吃?”
“秘密。”
怀影不依不挠的问道:“哪来那么多秘密,说嘛。”
“还是秘密。”
怀影看着他,勿自猜测,说话间一本正经,像极了侦探:“因为中午了,而且你很饿,所以我们肯定要找个比较近的地方吃饭,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尹然再忍不住笑问道“你说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啊,最多零五分,怎么了?”
“你再看看手机。”
夏怀影将信将疑,掏出手机,随后空旷的沙滩上传来怒吼:“才十点半,尹然再,你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