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此的安静。
    寂静的吓人。
    干净整洁的一座小屋，虽然没有府邸这样华丽庞大，却不失儒雅与清幽，而且小竹屋处于偏僻的地方，一般人几乎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屋子。
    走进去，看到的是院内大片的竹子，增添几分雅趣。
    刺挑眉，跳了几步，赶上前面的少年，“喏，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与常人不同！”“我只是个琴师，仅此而已。”苏陌烬推开未锁上的小门，先走进去，熟练地将琴放在靠墙专门置放的桌上。然后点起了灯。
    “琴师？哪有这么简单……你们并不是缅州人，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呢？”看似完全不在意的问话，却让苏陌烬内心暗叹：没想到竟会有如此精明的人。
    “谋生。”苏陌烬起身，开始烧水，“刺公子不如喝点茶暖暖身吧。”
    “呵呵，你愿意带我来这里，难道不是因为我说的交易么……？我们不必打官话，干错直接说。”刺的目光开始变得犀利，毫无笑意，甚至有些阴森可怕。
    苏陌烬挑挑眉，了然地坐下来，“洗耳恭听。”
    “大苍受统治于玄止帝方承汇，而实权却把握在丞相李文穆手中，我的目的，就是杀了他。”刺面不改色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却笃定对方并不会有什么惊恐地表情，果然，苏陌烬只是点了点头，“嗯，那么你需要什么？”
    刺勾唇，“杀李文穆没这么容易，他手中不仅有皇家禁军的兵权，还有凌岫宫也是他的手下。”
    苏陌烬眼中流露诧异之色，“凌岫宫？那个无孔不入的杀手组织？”当看到对方点头时，苏陌烬皱了皱眉，刺见到，开玩笑道：“难道你怕这个组织？”苏陌烬抿了抿唇，回头慢慢将烧好的热水拿到桌上，然后淡然地在两个茶杯中倒入茶叶，开始泡茶。
    整套泡茶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瑕疵，令刺不禁喃喃，“还真是完美的动作呀。”
    当把泡好的其中一杯递给对方时，苏陌烬才接着方才的话题，“对付凌岫宫没这么容易，里面的杀手精英个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犹豫了一下，继续分析，“凌岫宫的宝物也极多，最起码也有个三四件，刺公子，你真的没什么胜算了。”
    刺危险地眯起双眸，“哈……有你这么了解凌岫宫的帮手在，我貌似胜算可小不到哪里去。”担心中考虑怎么能杀掉这个人，这样才不会对将来自己构成威胁。
    那时年轻的少年并没意识到，眼前的人将会牵绊自己一生一世无法抉择，痛苦一生却从不曾后悔。
    “其实，我的目的也和你的差不太多，我不想杀了李文穆，但我想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凌岫宫的秘密……如果我没猜错，你出自于那里。”苏陌烬无比淡定，轻轻抿了一口茶，觉得身体暖和多了。
    “但我希望你明白，交易过后，我们便是敌人，谁赢谁便得到这一切。”苏陌烬抬头，眉宇间的傲然与冷冽让刺感到不舒服，“成交。”他也喝了几口茶，砸吧砸吧嘴，“嗯，好香的茶，可惜我并不什么会品茶的人。”
    “你既然是杀手，那么理应擅长刀剑功夫。”苏陌烬淡淡垂眸，继续品茶。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苏陌烬。”
    “苏……陌烬……嗯，好名字！”刺似乎想到什么，却又想不出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准备套套近乎算了，而苏陌烬敷衍回应，“恩，上辈子吧。”
    “呃……琴师啊，这样是不对的！”刺摆摆手，走到窗口往外天空看了看，“嗯，已经很晚了啊……”转身随意地问：“有没有客房？”
    客房？你指望我这小院有什么客房？本来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住的吧？！
    苏陌烬没有意识到手指已经因为用力捏紧茶杯而泛白，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淡定依旧，“刺公子倒是很随性嘛，只是……小院从不住客。”苏陌烬略带讽刺地扔下一句话，然后站起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不送了。”
    刺抽了抽嘴角，撇撇嘴，指向某个房间的房门，“喏！这是什么？你空出来当养宠物的房间么？”
    “那是……”苏陌烬看过去，还没说完，刺已经大大咧咧走去推开房门。
    “嘶——！”倒吸一口凉气，刺赶紧关上房门，却算镇定自如，转过头，苦笑问主人，“喂喂，这算什么？你明明很有钱吧？没事吃饱了撑的住在小院里啊？”
    天知道他刚推开门，就看到古老的柜台上全是琳琅满目看上去就很古老值钱的古董一类的宝贝哇！
    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啦！
    “这些古董么……？”苏陌烬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神秘好看，令人心神有些迷糊。刺第一次看到这个冰山少年对自己笑，不禁怔忡了几分。
    “大部分是收集的，还有小部分么……则是从一些不自量力的人手中拿过来的，其实只是顺手。”苏陌烬难得做了一个解释，“谁让那些人笨到要去设计夺得呢？这些古董并非凡物，若是沦落他们手里，真是可惜了啊。”
    “世上总是有人要去争夺好的东西。”刺下意识反驳，察觉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时，却听苏陌烬带着傲气与自己对论，“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没有人可以夺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得也得不到。”
    沉默片刻后，刺一脸认真，盯着对方美丽深邃的眼睛，问：“那么你觉得，属于我的是什么？”
    属于我的是一辈子成为杀手还是反过来干脆灭了整个国家？
    我已经厌烦了这种生活了啊——！
    苏陌烬想了许久，又看了看刺认真的表情，也淡淡回答，“权势。”在刺惊讶失笑时又补充了一句，“属于你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夺走，但是若你自己不要，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刺，你不是甘于屈人之下的人。”
    少年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刺笑了笑，适当转了话题，“既然你这儿没什么空房，那我还是回去吧……真可惜呢，不过我们的交易可以慢慢来，我还有机会了解你。”
    苏陌烬坐下来，没有挽留，也淡淡说道：“嗯，我也想知道，刺公子你的真名。”
    刺顿了一下身形，快步走出小院，黑色的背影融入了夜色。
    似乎有点冷了，苏陌烬放下茶杯，吹灭烛火，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而他却熟悉地转身进入左手边走廊，那是大堂与房间连接的地方，推门入了房间。
    很多年以后，他终是得知了刺的名字，却是痛苦万分，无法自拔地选择了一错再错，也酿成了痛在心中，无法诉出的苦酒，只好硬生生咽下。
    如果他没有选择调查那个人的一切，没有与他合作，没有为他想出所有精密的计划，没有助他得到本该属于他的，而是选择杀了这个人，或者干脆与他相忘于江湖，那么，后面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那么他们的人生也不会陷入这般绝望心伤的困境。
    可是……
    多年后，他回忆至此，对上好友不解的目光，苦笑道：“世间哪有这么多如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