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谁人执盏照山河  第十九章 山雨--一朝天漏贯冥河(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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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山脚下的村庄里,雨水不小反大起来,如同青天开了缺口,漫天洪水漏了出来一般。
    安置好马车,用了点东西充饥之后,不顾村民几番劝阻,段映楼和叶心疾决定带纵意即刻进山。
    段映楼轻功稍微好上一些,就由他带着纵意。他们用一根结实的绳带包上绸子,把纵意牢牢固定在段映楼背上,纵意也紧张的脊梁紧绷,紧紧抱上段映楼的脖子。随后叶心疾给两人披好芦苇扎的蓑衣带好长檐的斗笠帽子,除此之外还小心翼翼在纵意的中衣和外衣之间贴了一层油纸,生怕山雨里面寒气太重,让纵意染了寒病。叶心疾自己背了三人行李,收拾妥当,收了火折子放在怀里怕受潮。
    “纵意,我们要走了,别害怕,抱紧我好么?”段映楼扭头对背后小姑娘安抚了下,轻轻给出了一个笑容。
    纵意眼尖看得出段映楼目光的严肃,便知道此行定是凶险的厉害,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宁可冒这么大的险也要在暴雨的黑夜入山。
    段映楼起身几个点地身影就淹没在深夜的雨幕中,叶心疾紧跟其上随后被吞噬在黑暗中。
    凄冷的风冻得纵意的手都麻木了,在极其昏暗的山路上,纵意不清楚段映楼怎么看得清楚还走的这样稳这样快。耳边除了如瀑大雨敲打斗笠的声音,还有“哗哗”的溪流声。张望了许久,纵意终于发现那是雨水顺着以往上山的山路汇成的溪流,在如墨一般的深夜中,如同一条黒鳞巨蟒以极快的速度向山下滑动。纵意赶紧闭了眼睛,心脏跳动的厉害压抑的难受,恐惧如同冰凉的雨丝,无孔不入,浸透灵魂。只有身下的温度时刻提醒自己,自己还活着。
    纵意感觉段映楼明显放慢了速度,不禁抬头张望,正前面一片黑暗,虚无的撑满视野,和刚才没什么区别。段映楼却此时驻足停住,纵意感觉耳边有踏水之声,知道是叶心疾赶来了。
    “心疾,别动,我觉得前面的黑暗有点奇怪。”
    叶心疾也停住,站了一会儿往前小心翼翼探了一步,伸出手仿佛要触摸什么似的,随后俯下身子随手捡了一块石子,向前方扔去,寂寥无声。
    叶心疾段映楼两人对看一眼,目光里都透出一丝侥幸。顿时纵意一身冷汗,立马明白他们三人刚刚面临什么境地。
    “前面是山路拐弯的地方,再往前两三步,就是陡崖,多迈一步估计此时已经尸骨无存了。”叶心疾叹了一句,抬手,仿佛要伸进虚无一般。随后摇了摇头:“天色太暗了,四周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路况,这样走,果然太危险,我们放慢脚程稍微好些。”
    段映楼点点头,转身循着山路的走势继续前行。
    雨势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路上的水越来越大,山路湿滑落石遍地,甚至滚来的水中开始携裹着泥沙。段映楼不禁皱眉,山路是不可能走下去了,但是旁边的草丛山石上有没有把握可以踏实的踩上去,正迟疑着,叶心疾上前一步:“这会儿换我来开路吧,丫头安全些,冰王你慢我两步,防备着些,不过我没办法照应纵意了,冰王你着心了。”说罢,将剑鞘中的剑轻轻拔出,一手握剑一手握住剑鞘,纵身踩在水洼旁边的草丛上,剑鞘抵在岩壁上以防一会儿踩上不牢固的岩石。
    不知走了多久,纵意觉得浑身力气用尽,整个人没有力气去抓住段映楼,甚至没有气力去改变僵住的姿势,仅是绳子固定着,才没有滑落。纵意的腿也因为冰冷变得麻木,大雨早已渗入蓑衣外缘沾湿了纵意裤脚,纵意不知道段映楼身上会湿成什么样子,只觉得他的头发上都蒙上了冰冷的水珠。
    “纵意。”
    “纵意。”
    一声声把意志处于游离状态的纵意唤回神,冰冷寒湿之中纵意差点昏迷。“嗯。”
    “纵意。”
    “纵意。”
    纵意终于缓过神,发现段映楼一直在侧着脸低声唤自己。周围的雨声小了些,他和叶心疾两个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自己。
    “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纵意觉得自己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很是奇怪,莫不是自己冻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吧。段映楼担忧的看了背后的小丫头一眼:“纵意,你相信我么?”
    纵意被段映楼毫无头绪的话问懵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当然相信啊,怎么了。”纵意看着段映楼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的唇,费劲的伸了有点麻麻的小手,贴上了段映楼的脸颊。掌心是沁人的温暖。纵意一愣,原以为会一片冰凉的,纵意猛然间知道周身暖洋洋的感觉哪里来了,段映楼竟运功为自己驱寒!夜行山路,夜黑雨滑对体力的消耗难以想象,在彻骨冰冷中,他竟然还硬撑着强驱内力,为自己驱寒。他难道不知道。。。难道不知道。。。不知道那件事之后他自己身体一直不好!根本经不起这样强驱内力,经不起这么折腾自己!
    “笨蛋。”
    段映楼被纵意冰凉的小手叮了个机灵,又莫名其妙挨了骂,一脸无辜的嘟起嘴,妄图逃过斥责。
    “段映楼你个大笨蛋!你是有几条命够你折腾的?!你想死是不是?!你再敢这么折腾你自己试试看!收回你的内力!你是真的嫌自己命长?!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你就真的这么想送死。。。。。。”说着说着纵意竟染了哭腔。
    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完全不在乎别人意见,专横跋扈!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完全,完全不经过对方同意!就把自己的意思强加到别人身上!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我不要你的好意!我不要你的珍视!我不要你不顾一些哪怕伤害自己也要保护我的心意!我不要!我不要!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看你,一次,又一次,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会死的!这样会死的!!!
    段映楼突然陷入沉默,目光闪烁,轻轻叹一口气,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纵意一眼:“好好,我收功平息,我不折腾我自己,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真的不想,不过,我真的没事,那件事儿过去那么久,我早就调养好了,纵意不用担心了好么?”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笑话,倾尽全力结下的镇脉不过是一个碎得彻底的笑话。往事,真是,那真是一生最大的,笑话,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好笑的,让人流泪。段映楼忍不住自嘲,对自己笑笑,平淡的仿佛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一般:“不说了,纵意,我们现在遇到一个麻烦。”
    随着段映楼下巴扬起的方向,纵意努力凝视面前的黑暗,前方,是陡峭的断崖,数十丈开外,是另一处断崖。
    两个断崖间,悬着一根深色的麻绳,在寒风中荡着,不知已经用了多久,看上去一碰即断。这边断崖上还残留几块木片。看情况这里原是一条不知年月的木板吊桥,不知什么时候年久失修连着的绳子腐朽烂透,整个桥断掉了,只剩一根细如拇指的绳子横亘中间,随时有可能断掉。
    “如果我们要绕开这个断桥走到对面的话,少说要多走两天的路,这两天山中大雨,变数极多,危险也很大,但是从这个断桥走的话,不说绳子是否禁得住我们下落的力道,这么远,只能靠着这根绳子借力,山谷风大绳子随风而动,要过去也不能有半点闪失,这条路,更是凶险万分。纵意,我们走那一条?”
    一旁叶心疾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在风中绳子。
    这条绳子一端连着此岸,另一端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不知通往何处,在无尽绵延的墨色中,腐朽,孤索,冷绝。在狂风骤雨中,大幅度荡着,随着劲风荡出一声声尖锐的哨响。仿佛来自未知深渊的召唤,夹杂着死亡的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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