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谁人执盏照山河 第一章 惊变--夜有寒梅暗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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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莫名的醒了过来,纵意转头望向门的方向,看见外厅还有着光亮,暖暖的橙光泻了进来,被屏风遮却大半。似乎有压低了的交谈声,断断续续。朦胧间纵意坐了起来,赤着脚踩在凉凉的木地板上,穿着睡袍揉着眼睛绕过屏风,想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
纵意一手扶着屏风,一手揉着眼睛探出头去,看清外厅的景象,不由得愣了愣。外厅大门敞着,可以看见无尽墨色和天正中的皎皎玉盘。夜风微凉。
外厅正首那侧端坐着两个人,正面色凝重的沉默着。一听见自己这边的动静,立马望了过来。纵意迷茫的看着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半晌反应过来。刚想开口,突然门边起了阵风,几片白色花瓣随着风飘进来,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优雅的飘落在地面上。纵意扭过头愣愣看着门口,浓重无边的墨色中,一眉间凝着些许焦急头着高冠身披道袍的的白衣人,蓦然闯入视野。神色匆匆,风尘仆仆。那人立在门口望向室内,清冷孤傲的目光轻轻落在坐在外厅正首的两人身上,随即不着痕迹的移开,看向自己这边。在扫过自己时目光一顿,直直望着,犹豫、疑惑、茫然、迟疑的情绪迅速涌现在清淡的眼眸里。里面的两个身影已经站了起来,望向门口的白衣人。
纵意呆呆的看着白衣人慢慢走向自己,一瞬间泪水模糊了眼眶,声音哑哑的低声唤着:“羊羊。。。”
那人身子一震,下一瞬已近前单膝跪在纵意面前,伸出手紧紧抱住面前的小姑娘,要用尽一生气力一般抱着,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心中最珍视的珍宝失而复返一般,一遍一遍念着:“小凝,小凝,小凝,你是小凝,你是我逆徒,你是我逆徒。。。。。。”
纵意呆呆站着,环绕着自己的那抹温暖中还裹挟着千里之外终年冰雪的华山之巅的冷凉,和淡的几乎嗅不到的白梅的暗香。纵意好久慢慢回抱住面前的白衣道长,把头深深埋在带有梅花和冰雪气息的领口,让泪水肆无忌惮的弄脏那抹圣洁的不似凡间的雪白,声音嘶哑:“道长,我家道长。。。我的,我的。。。羊羊师父,羊羊师父。。。羊羊。。。我。。我想你。。。”
一侧,外厅正首方位站着的白衣男子微微别过头轻叹,眉间一抹难明的神色。黑衣的青年看着屏风旁的两人,眉间拧起,却突然明白了一般释然了。站着的白衣男子面色肃穆的又问了一遍身侧的黑衣青年:“祁神医,现在您看我们能把纵意带走么?”黑衣黑发面容冷峻的青年回头直直望着神色中有一丝疲惫的白衣人。俊美无俦,眉间散着柔和的气息。有谁有这等荣幸,看到他这种表情,隐忍到谦卑,诚恳到疲惫。这个当年的江湖骄子,曾经执剑立于江湖之巅睥睨天下的叶心疾。
祁华月回头望了望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纵意,叹了口气:“我决定不了她的未来,这个还是问纵意吧。如果她要出谷,我绝不阻拦。”
叶心疾慢慢走向纵意,缓缓蹲下,轻柔的帮纵意顺气,声音轻轻的:“小凝,嗯,纵意,愿意和师父、羊羊师父回去么?回杭州,回我们的藏剑山庄?回我们自己家好不好?”
纵意抬起头,小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泪水,一片模糊狼狈的要死,眼睛肿的核桃似的,纵意听了这话,直直看着叶心疾,眼中一闪一闪却沉默的厉害。
叶心疾心里一痛,急忙说:“我们不去南屏山了,也不会去昆仑,我们就在杭州好不好?看西湖三泉映月,断桥残雪,风吹荷衣,风来吴山好不好?小凝,再也不会让你走了好不好,师父这一次,无论怎样,都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好不好?”
两行眼泪毫无征兆毫无意识的滑下,纵意慌忙去擦,往身侧的道长怀里缩缩低头把头埋回道长脖子里,不吭声。
白衣道长冷漠瞥了身侧叶心疾一眼,软语对怀里的小姑娘说:“小凝,跟师父们回去好么。大家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真的。。。害怕。。。”声音瞬间颤抖的不行,“我一直陪在小凝身边好不好,一直一直,再也不走开好不好,跟我们回去,不想回西湖边上也行,你喜欢去哪里我们和你一起去哪里好不好?羊羊师父带你去华山看风雪,带你去扬州七秀坊看漂亮的秀秀们好不好,你心疾师父很厉害很厉害以后没有人欺负小凝好不好?小凝,跟我们回去好么。。。。”
怀里的小姑娘老半天抬起头,扭过脸,望向一直站着不说话的祁华月。微微挣扎一下,挣脱道长的怀抱:“师父,我。。。”
“想走就离开吧,万花谷气候虽好宜于调养,为师医术再高超,却只能医得好你身上的病症,永远无法医得好你的心疾。”祁华月微微一顿,瞥了叶心疾一眼,眉尖微微皱起,一语双关:“你从没告诉为师你。。。你是叶心疾和傅湛初的徒弟。为师多年悬壶活人不医,但为师从不相信三世轮回前世今生这类说法。所以,为师不信,你就是七年前的秦凝许。所以,你永远都是为师两年前捡回来的纵意,万花谷杏林弟子,裴纵意。好么?”祁华月目光骤然锐利:“无论日后,哪怕你逆天背尽天下,你仍旧是我祁华月的弟子,万花谷永庇你安宁。你若出谷,叶少侠、傅少侠必定全心护你,为师不必担心什么。为师可以不问缘由。但医者仁心,你若说你是秦凝许,日后必定更多人把真心给你,记得顾及秦姑娘的那片情!祁某这句不免伤二位少侠心了:纵意她从来不是秦凝许,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永远不可能是!如果执意带她出谷,待她好些,当年秦姑娘死的尸骨都找不到,如若纵意因为出谷遭此大劫,我万花谷倾尽全力必定让诸位万劫不复。”
登时室内杀意顿起,气氛冷冽的仿佛打在脸上都生疼一般。面前的几人一生最痛苦狰狞的伤疤被毫无征兆的残忍撕开,血淋淋的给践踏。那是永远不可能挽回的错误,每天做恶梦都会被惊醒的深刻到骨子里的自责,近乎疯狂的毁了了每个人,甚至是差点毁了整个武林的契点。毫无征兆的被一语点破,残忍直白丝毫不留情面。
叶心疾一把按住身侧手已经握在剑柄上傅湛初,强忍怒意,整个人手上的骨节因为刻意的控制而隐隐发白。
纵意慌忙一把抱住身边的两个人:“师。。。师父,羊羊师父,别别。。。别这样,我师父他说话一向。。。别。。。。”
叶心疾一手按住傅湛初,另一手拍拍纵意的背,勉强扯出个笑脸。“小凝乖,别怕别怕,我和你羊羊师父没事的,没事了没事的。湛初,别吓着小凝了。湛初你也乖也听话。”
纵意慢慢转身走过去,跪在祁华月面前,低低埋下头:“师父,徒儿,徒儿不孝不恤,不明不聪,徒儿,徒儿。。。”
祁华月长叹一声,微微苦笑,明知劝不回,仍刚刚忍不住说那些话激他们。看来,无论怎样,都挽不回,这天下的颓势了。祁华月毫不迟疑的转身大步跨出堂门。“走吧,跟他们出谷吧。今晚月色朗朗,不如即刻启程。叶少侠消息递出去的速度令人称道,如今傅少侠都赶来了,保不准万花谷今晚就夜起大风,明天就变天了。祁某估量着个把时辰内祁某这里又会有贵宾登堂,再走,就和这天色一样,不由诸位说了算了。”最后的声音空空荡荡,仿佛从极远处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