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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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邰是病死的,临死前把拼命保住的证物交给了叶然,交待了两条遗命,一条是为黜免官职下狱的原西宁州刺史陆暨平反,一条便是与叶然的母亲葬在一起。前一条遗命,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心思单纯,不谙事世的叶然来说无疑是难于登天。后一条与叶母合葬的遗命,只要跟凌梵一起去开原,就可以完成,但是凌梵看起来并不乐意。
叶然侍弄盆栽的兴趣明显缺了许多,拿了枝剪无意识的重复动作,最后把一盆枝繁叶茂的,花开正艳的六月雪硬生生剪成了人字形的树杈。
此时碧桃山庄外,凌梵站在马车旁,晏召坐在车辕驾车。
于庆海把打理好的行囊一件一件往马车上送,送完最后一件物品后,欲言又止地看向凌梵。
“带上他会拖累少爷。”已知事情原委的晏召,一语指出利害关系。
于庆海张嘴欲劝的话冰封在了嘴边,无论叶然身世多么可怜,但在他心中,最最重要的还是凌梵的安危。
正跨步上车的凌梵却开口道:“去叫他来。”
晏召,于庆海二人错愕。
凌梵不欲再多言,放下了车帘。
没过多久,被于庆海吩咐下人赶去通知的叶然,挎着包袱一路跑步带风地赶来了。
白皙的小脸因急跑而喘红了双颊。
晏召眼睛扫过叶然的包袱,知道里面放着骨灰,还将与凌梵一路到开原,心里很不爽。
倒是于庆海,拍拍叶然的肩膀,又仔细叮嘱了几句。
叶然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打帘子欲猫腰进去。
“坐这里。”晏召拍拍车辕。
叶然认真地想了想,如实道:“我不会赶车。”
“我可以教你。”晏召忍耐道。
叶然道:“我不认识路。”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是白痴吗?”
晏召被叶然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激怒。
其实做为一名贴身侍卫,除了身手敏捷外,还有就是要有非常强的自控能力。
可现在,明显地他失败了。
叶然认真想了想,“不是,我会修盆栽。”
这个天份还是进了碧桃山庄后他才发现的,所以他不算是白痴。
晏召还欲再言,被凌梵打断了。
“不如一边赶路一边斗嘴,节省时间。”凌梵在车内建议。
跟在凌梵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凌梵不高兴了,晏召不敢再多说,挥鞭驾车。
叶然打起车帘,钻进去,坐在了凌梵对面。
“找什么?”见叶然不住地转溜着眼珠四处张望,凌梵开口道。
“好凉快。”上车以后,叶然发现车内竟然十分凉爽,这种凉爽不是风从一方吹过来的凉爽,而是浸润在整个车内部的凉快。
“车底暗格里放了冰块。”
“寒月潭的冰块?”
冰椁已经因他缺了两块寒月冰,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去动那些冰块。对于叶然这种没头脑的问题,凌梵选择没听见。
叶然见凌梵没吭声,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宝宝。
将肩上的包袱揽到怀中,靠在车箱**睡觉。
一个时辰后,凌梵从窸窸窣窣声中睁开眼睛。
叶然双腿夹紧,眉头皱起,身体扭动着期望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人却依旧在梦中。
看了一会儿,凌梵就明白过来原因了,伸手拍拍他的面颊,
叶然睁开迷茫的大眼睛就对上凌梵漆黑深邃的眼眸。
叶然努力地眨眨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后,叫停了马车,小跑着钻进了树林。
晏召将马车赶到树荫下。
“少爷是否要下来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不用了。”
叶然从树丛里小跑出来,依旧手脚并用着爬上马车。
“走吧。”凌梵从车内传出话来。
晏召马鞭一挥,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进汇安城时已是酉时,暑气正渐渐散去,晏召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客栈。
晏召跟客栈掌柜要了房间,打起车帘,扶凌梵下车。
凌梵下了马车,往客栈走去。
叶然跳下马车准备跟去。
“喂,你就这样空手进去吗?不要忘了你是碧桃山庄的下人。”晏召怀里抱满了凌梵随身用具,不满地看着叶然。
“哦。”叶然从晏召怀里拿过熏炉和茶具走进客栈。
晏召又林林总总地从马车里取了好些凌梵随身物品,进了客栈,入了客房。
“你跟我来。”晏召对叶然道。
“既然你已经跟了过来,就要好好服侍少爷,这些东西都是少爷随身用的物品,你要打理好。”晏召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将物品一件一件摆放好,又将床铺上的东西撤下,重新铺过,再将茶具一一把好,把香炉点上。
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般,做贴身侍卫,贴身到如此的地步,也是少见。
“你睡外间,要乖觉点。”晏召指着客房外间的床铺对叶然道:“少爷夜里若是要喝水或是起夜,你要先把灯点上,若是少爷有连续三次翻身的声音,说明很热,你要在一旁打扇。”
叶然在心中默想了一遍。
晏召看叶然呆愣的表情,他很不放心,若不是师兄韩冲约了亥时见面,他实不想将凌梵交给这个懵懂少年叶然。没办法,只能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两遍,直到叶然点头表示记清楚了才收口。
虽说主人与仆人不得同桌吃饭,但凌梵与晏召明显是这之外的,所以连带叶然也不就不用遵循了。
在客栈楼下用过晚膳后,凌梵直接上了楼。
晏召带着叶然向店小二要了热水送进房内,并教叶然如何服侍凌梵洗漱。
到戌时,晏召向凌梵告假,出了客栈。
“会下棋吗?”凌梵问向叶然。
叶然点点头,“会一点。”
“把棋具拿出来摆上。”
叶然果然是个老实的孩子,会一点,果然就是会一点,也是刚入门这一点。
“学了多久?”凌梵问道。
叶然道:“两个时辰。”
凌梵点点头,两个时辰学入门也不算太差。
“为何不继续学?”
“家里出事了。”
凌梵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是一个对他人事情感兴趣的人,或者说他不想介入到别人的事中,哪怕只是倾听。
拈子落子,香炉边的沙漏在慢慢倾斜。
第一盘,叶然被杀得溃不成军。
第二盘,叶然被杀得毫无交架之力。
第三盘,叶然被杀得首尾难相顾。
虽然败得很惨,但叶然的棋艺见长很快,更何况对弈的是凌梵这种国手级别的名士。
“夜了。”把叶然的白子逼得处处绝境后,凌梵将子扔进棋龛,起身在水盆里净手。
“哦。”叶然将棋子收捡起,连同棋具收装好。
见凌梵正欲宽衣上床,叶然想起晏召交待的话,近前伸手为凌梵宽衣。
“净手。”
“哦。”叶然净过手后,凌梵已将外袍脱掉,人躺到床上了。
叶然站了一会儿,见凌梵没有要吩咐什么的意思,转身向外间走去。
“灭灯。”凌梵闭着眼睛道。
叶然将灯吹灭,一路摸黑到外间床上。
把灯拿到外间再吹灭又能如何呢,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虽说这一路几乎是睡过来的,但夜里下棋耗了不少脑力,叶然一沾枕头便熟睡过去,至于晏召重复过三遍的叮嘱,也只能到梦里去温习了。
可是叶然从小到大从没做过梦,所以梦里的温习也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