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闲坐在灯台前，盯着跳跃的烛火，时而挑着哔哱的灯花。昏黄的烛光使得她幽白的面庞有了丝烟火气。犹记得许多年前，黄泉九幽里一个酸书生的词，起唇轻哼：青葱玉手着青灯，青烟袅袅深青衣，幽幽几半更？
    马蹄声过，紧随着车马粼粼，窗外一阵人声喧闹，。
    阿妩，阿妩，依旧的阿妩，可唤她“阿妩”的小慕已不是当年的小玉朝，百年几过，已数不清是几生几世的纠葛。
    “笃、笃、笃”，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羽之，进来吧。”
    轻推门而入，平日的佳公子一身狼狈。
    “我是来问姑娘晚安的，不知此处可有什么没安排好的，今下午我睡着了，累姑娘费心了。”双手执扇，弯腰行礼。
    “羽之，虽然我是来帮你的，但是，你大可不必如此拘礼，我是你祖父的、、朋友，当然也是常人眼中的不老不死怪物，但、你可以信赖我。关于陌儿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她并无坏心，其实她是个孩子，还不懂人心的复杂。”
    “羽之不怪。”
    哔哱，阿妩转眼去看炸开的灯花，“赣江王来了，此番事由，许在此就可解决。明日就留在此处，你先回去歇息吧。”
    慕羽之一走，阿妩从窗台处一下蹿过来。白色的毛团挤在阿妩的怀中，整张狐狸脸埋在阿妩的青衣里，不安分的左右拱拱。
    “不开心？”
    “阿妩，我已经有两百多岁了，我已经修成人形了，可是我并没有颗人心，对吗？”
    闷沉沉的声音，哑哑的，失失落落。
    轻轻抚着白陌儿的弓背，揉着她毛绒绒的头。
    “人心很复杂，做人就是不能一直地随心所欲，不能做自己所想，说自己想说。”
    “所以我是妖怪，我就是该做我想做的，我就是不是人！我就是大坏蛋！我就是、、、呜呜、、”
    赌气的哽咽，从怀中溢出来。
    静了一会儿，白陌儿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棕色的眼珠看得清里面每一丝、每一厘，全是忧伤。
    “阿妩，你看，我不是人，我连哭都不会。”
    阿妩捧着小陌的爪子，闭上眼睛，额头靠在小陌的狐狸脸上，轻轻地蹭了蹭。寂室里，只听到青灯偶尔发出的哔哱声。
    过了很久，阿妩将白陌儿拥在怀里。
    “小陌，其实，人心是学来的。很久很久前，有个人教会了我做人的模样，该笑、该哭、该爱，学会了做人，就学会了悲伤。”
    阿妩望着跃动的灯花，嘴角含着笑。
    “可是，必须做人啊。不做人的妖怪，一百年、一千年地活着，可这样活着，漫漫一生，还剩些什么。”
    白陌儿迷茫地抬起头，看着阿妩黑色的瞳孔里跃动的火光，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阿妩，怎生得寂寞凄凉。
    “陌儿，你不懂人心的复杂，你不知羽之的隐忍，你不晓为人百年的愁苦哀乐，这不能怪你。但是一时的糊涂，不是永生的不知，待你顿悟之时，已前恨不可追。”
    黑色瞳孔好似个深渊，阿妩的心是不是也在深渊里下坠，阿妩是不是也在悲伤前恨不可追？
    白陌儿立起身子，伸出爪子捂住阿妩的眼睛，糯糯叫，“阿妩，阿妩、、、”
    寂夜，青灯烛火舞得曼妙，好似寂寞九幽里无风摇曳的彼岸花，恰是一时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