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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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响那家人的家门时,陈海宇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女人出来开门边问:“谁啊这么早……”看到陈海宇的时候先是一脸疑惑,向下看的时候一愣,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乐乐?”而陈海宇身边那条高大的拉布拉多早已兴奋地不能自已,甩着尾巴挣脱了陈海宇早上临时找来的尼龙绳扑向了自己很久不见的主人。
早上陈海宇是被舔醒的,睁眼便是一个硕大的狗头,正哼哧哼哧的拱着自己的脸。陈海宇脑子足足当机了五分钟,才瞪着眼难以置信的伸出些许颤抖的手,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乐乐?”声音低哑。
大狗呜呜的舔他,肯定了他的想法。
从醒来到此刻站在这门前,陈海宇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仿佛一直都置身迷蒙大雾中,混混沌沌,不知道该对这一切做出什么反应,该怎样处理眼前的状况。
早上稍微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即使乐乐变回了狗也要陪在自己身边!然后便是既然之前能变成人,那现在也一定有办法的。可是乐乐发现自己变回狗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样主人就认得自己了,自己可以回到主人的家了。于是便迫不及待的咬着陈海宇的衣服要出门了。
乐乐回来了,一家人都挺开心,特别是小孩儿。随后却有只小贵宾从屋里跑出来,似乎是知道眼前这大家伙将要入住自己的家,分薄自己的宠爱了,警惕地冲乐乐吠叫。乐乐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看小贵宾又看看主人。他们并没发现乐乐的反应,只是有些尴尬的向一直盯着小贵宾陈海宇解释:“乐乐不见了,小孩总闹,只好再养一只了。”
陈海宇点点头,突然不明就里的问:“为什么不养回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太闹了,体型又太大,喂养遛狗都不方便,还是养小狗好。”女主人解释,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的说,“不过乐乐回来也很好啦。”
直到陈海宇要离开,乐乐才突然意识到,他回来了,就要离开大海了。他使劲咬着陈海宇的衣服不让他走,陈海宇眼神还是发直,只是看着乐乐,麻木的站着。
那家人道了谢,催促道:“乐乐,快回来了,别咬着人家衣服啊。”小孩儿在后面叫着“乐乐”。乐乐回头看看主人想过去,又回来想拉着陈海宇,焦急得两头跑,不知道该向哪边,他开始难过地哼哼。最后还是主人失去了耐性,把乐乐拉了回家,乐乐看着陈海宇不停挣扎,呜呜地低叫。陈海宇一直瞪着眼看着这一切,毫无反应,他是一直都反应不过来。
走出好一段距离,陈海宇才觉得自己的神智慢慢回笼,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乐乐凭空在他的生活中出现,又凭空消失,出现时没人知道他是谁,消失后世上再也没这个人,只有一只叫乐乐的拉布拉多犬。那这三个月平白生出的许多情愫该何以寄托?
为什么乐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主人而不是他陈海宇,他不是一直念叨着“喜欢大海”、“大海不准不要我”吗?他们才刚开始,他都还没生出丝毫放弃的念头,乐乐怎么就离开了他的生活了呢?难道爱情都比不过狗对主人的忠诚吗?呵呵,可是那家人都已经养了另外一只狗了,怎么乐乐就不能让给他呢,自己怎么就不问问?不过,乐乐高兴就好。
站在转角时光的路口,陈海宇心底一片茫然,他开始觉得乐乐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还是只是三个月来的幻觉呢?
他照常去了上班,可一天都魂不守舍,不是在想乐乐,他的脑子里现在一片浆糊,又好像是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张胜第十三次叫陈海宇而遭受忽视后,终于忍不住叹口气,把人拉离座位,巡逻去了。陈海宇浑浑噩噩地跟在张胜身后,路过了转角时光,小白老板看见他在门前走过,开门叫住了他,带着笑:“大海,今天没带乐乐?明天叫乐乐过来吧,我们出了新的甜点,让他来试一下吧,他之前就一直吵着要吃。”
陈海宇愣了,“乐乐……”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才一点点清明起来,好像漂荡了一天的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乐乐……这几天不舒服,来不了了。”陈海宇下意识的编了个谎。
“他没事吧,怎么病了?”小白老板并没有怀疑。
陈海宇回到了家,冲口而出叫了声“乐乐”,才猛然想起,乐乐已经不在了。这个小小的公寓一时间变得无比冷清空旷。他一整晚坐立不安,觉得无趣极了,已经想不起三个月前自己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躺在床上回想这三个月,时间不长,可是却好像已经和乐乐相处了很久。巡逻遇到了初变成人的乐乐,光着身子,什么都不懂,跟他说话牛头不搭马嘴;来到他家从拘谨到肆无忌惮,会捣乱,也会想要帮上他忙;带他逛街总是不自觉的要牵他的手,不让还耍脾气;带他回家过年,在泡温泉后第一次对乐乐产生不该有的感觉;随后,便是感情不受控制的膨胀,糊里糊涂的表明了心迹,顺理成章的从寄住变成了意义上的同居。
如果乐乐一直是人,他们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生活在一起,过两年,带乐乐回家告诉老爸和邵叔,他们在一起了。他想,老爸自己也是喜欢男人的,他会懂自己的。乐乐也会变成与大家一样的普通的人,找份工作,跟自己一起养家。
可这一切现在都成了妄想,为什么自己就没早点想到,乐乐说过他只会变成人三个月,早点想到就能早点想办法了。大概这三个月过得太满足了,谁都没想起。
辗转反侧,一整晚没睡稳,陈海宇没有像往常一样六点起床晨运,从警校开始风雨不改的习惯,陈海宇今天有了放自己一天假的想法,早就醒了,却不想起床,似乎这就不用面对乐乐走了的事实。
大概在床上窝到六点半,陈海宇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奇怪的敲门声,说是奇怪,是因为敲门声夹着嘶啦嘶啦的抓木板声,一个想法跃入陈海宇的脑海,他不敢相信的翻身起床,向大门跑去。
入眼是一条黄色的拉布拉多犬,门刚开了条缝便被一股大力推开,大狗扑倒陈海宇,在他颈边哼哧哼哧的乱拱,舔了他一脖子一脸口水。陈海宇挣扎着坐起来,抱着大狗不可置信的问:“乐乐?你自己跑回来的吗?”大狗又是一阵乱舔。
乐乐离开了陈海宇一天,心里难受的很,夜里想着陈海宇,一向心眼儿大的他都睡不着了,他害怕他再也见不到大海了。他想要陪着主人,可是又想念陈海宇得狠,终于是忍不住今天早上遛狗的时候挣脱了绳子自己跑了,跑了一段他回头,主人不见了,刚开始他还听得到主人叫他回来,后来就没声儿了,乐乐很想哭,可是狗的泪腺似乎并不发达。
陈海宇紧紧地抱着乐乐,满心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可是看到乐乐的狗样儿,又惆怅了,却还是抱了乐乐亲了又亲,乐乐高兴得翻起了狗肚子,四脚朝天的求抚摸。
乐乐突然跳起来,咬着陈海宇的衣服要带他出门,陈海宇一愣,不是刚回来又后悔了要回去吧?但也还是跟着乐乐走了。乐乐一路小跑带着他去了街心公园,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乐乐在被植物遮蔽的小广场中央跳来跳去又是刨地又是转圈的,很是着急的样子。一阵强光乍然从地面亮起,陈海宇吃惊的看着乐乐在光的中央,他害怕有危险,想去把乐乐拉回来,却无法靠近。突然,乐乐有点痛苦的倒在地上,陈海宇急了,一边叫他一边想闯进去。乐乐呜呜的缩起身子,身子渐渐变成了人类的身体,最后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陈海宇。陈海宇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酸胀,这是真正的失而复得。
把外套披在乐乐身上,一如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乐乐一把抱住陈海宇的手臂一起向家里狂奔回去。明天,希望不要有报纸报道“一男子清晨拉着一衣衫整齐的男子在XX街裸奔(图)”,陈海宇无奈的想,嘴边勾起了无法按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