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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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这种场面毕夏接触的不多,尽管郑宫的郑氏经常用各种各样的名义举办酒会,但是郑宫从来没有邀请过恋人参加。
虽然从一年前开始毕夏就和郑宫确定情侣关系,可是毕夏的小公司终究上不了郑氏的邀请榜。
不知道助理哪来的本事弄到这张邀请函,不过为了不至于在奔三的道路上英勇失业,毕总经理还是整理行装悄悄来了举办酒会的尊悦大厦。
看着众多光鲜亮丽的上流人物,他自觉得自身有点暗淡无光,就连身上三千七百块的西装也自卑得挺拔不起来。
双脚一踏进门,两边穿着靓丽的优雅迎宾就朝他弯腰,毕夏浅笑着故作镇定,但是两条腿还是紧张得有点发直。他不承认自己没胆识,但是承认自己没见过大世面。毕竟是混进来的,底气不足。
酒会上的人多半是郑氏的合作伙伴,相互之间大都认识。所以毕夏这个陌生人一出现,会场的气氛就不经意地变了一下。唯独毕夏自己想着要找郑宫,所以一点都没有察觉。
突然一支酒杯抵到面前,杯子里的蓝色液体晃得十分妖娆。
“你好,不介意喝一杯吧?”
毕夏转过头,这时候才看见去路被人挡住。是个个子高的有点过分的男人,年纪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可是陌生的脸孔长的惊人的标志。毕夏稍微一怔,接着在手边拿了酒,笑着敬了回去。
毕总经理好歹打拼十余年,社交经验还是有的。只不过举杯相碰的时候,毕夏突然发觉这人有点眼熟,是那种气质上的眼熟,似乎这人的气质性格像极了他认识的某个人。
喝过酒,就算认识了。
陌生男人对毕夏报之一笑,有点腼腆的说:“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圈子的酒会,所以对现场的人都不熟悉。”
“呵呵,我也是第一次来。”难得遇到一个和自己境况相同的人,好感顿生。“我姓毕,还没请教你。”
“朋友都叫我Karl,你也可以这样叫。”
Karl属于非常健谈的那种人,但是不张扬,不卑亢,跟他聊天会特别舒服。聊得不知人间几何,毕夏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
“Karl对不起,我还有些事,以后有机会再畅聊吧。”远远地看到人群里闪过郑宫的影子,毕夏于是急着和Karl道别。
“我初来这种地方,难得遇到你可以聊几句,莫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见毕夏要走,Karl伸手拉住他。他视线朝那边众星拱月中的郑宫一转,接着眯起眼睛看毕夏。“今晚来的人大都是为他,你不会也是吧?”他嘴角一笑,俯身凑近了毕夏耳边。“早先听说郑宫的情人姓毕,该不会就是你吧?”
“当然不是!”也许是做贼心虚,毕夏当场否认。
“玩笑话,别当真。”Karl讪讪笑笑,继续说。“况且你也不像,像郑宫这种背景庞大的人,他情人想必不普通。抱歉,我不是贬低你,只是说你看上去很简单,不像那种复杂环境里走过的人。”
“简单些好,不然活着太累。”毕夏想掩饰自己心里的尴尬,所以埋头喝了一大口酒。
“这酒后劲大,你慢点。”
“呵呵,没事的。”
“大家对郑宫的情人都挺好奇的,一直在猜测究竟是哪位呢,不过郑宫之前一直不愿意透露,所以那个人始终是迷。不过,”Karl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勾起嘴角。“不过听说今晚是要揭晓了,这里不少人是抱着猎奇心理来的。”
Karl和毕夏垂头交谈的样子很暧昧,会场不少人都惊讶地回了头,看究竟是谁和Karl关系那么亲密。
“揭晓什么?”毕夏后知后觉的,居然没跟上聊天进度。
Karl有点失望地看着毕夏,说:“你走神了,看来和我聊天很无趣呀。”他拍拍毕夏肩膀,把他欲道歉的话堵住。“没关系,看来你真的有事要忙,我先去别处逛逛,稍后有机会再聊。”
Karl一走,毕夏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多了起来。这些人之前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可是这时突然纷纷递上了名片,谈笑间非常尊敬,多有攀交之意。
不知不觉中后脖子又一凉,好像从后面被人盯住了。毕夏惊得一回头,一瞬间以为郑宫就站在背后看他。不过那边郑宫依然众星拱月般呆在人群簇拥之中,黑色的眼睛甚至没有往这边移一下。
也对,郑宫大概没料到他会来。
不多时,今晚这场酒会的高潮就来了。
郑宫走上了会场中央的高台,镁光灯灿灿地照在他脸上。
场下站立的毕夏忍不住呼吸一滞,盯着正宫的脸怔怔看着。有的人天生就该站在天之骄子般的地位上,好像古代君王一落生就注定是天子,肩负天命,受万民朝拜,享众生仰视。郑宫就属于这种人,他年轻,气度,无关背景年龄,哪怕他穿几十块的衣服站在街头,也注定夺人眼球。
毕夏心中轰隆隆震动,好像有股莫名的冲动顶得他喉咙发痛——站在台上面的这个人,很多人也许穷极手段也触碰不到他,可他却是渺小的自己的恋人。
郑宫漆黑的眼睛朝台下扫视一周,于是整个会场神奇地安静下来,接着,他开始说话。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很感谢各位的光临。在此,我谨代表郑氏集团向与会诸位表达谢意,今后郑氏还要与众位携手并进。”
那些在平常听起来十分枯燥乏味的陈辞从郑宫嘴里说出来,感觉就好像都不一样了,听上去就和圣旨一样,仿佛听一次十分荣耀,让人不愿意轻易漏掉半个字。
来这里之前毕夏心里还隐隐含着对郑宫的怨气,可是真见到他了,居然凭空多出来几分自豪。见鬼了,这人恶意报复他他还要为他自豪。
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实在是没骨气,毕夏于是把头垂下来。一垂下头,突然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又冒出来,头皮一阵阵地收紧,可是台上面郑宫依旧在演讲,眼神俯视整个会场却没有在任何一处停留。
毕夏心里经过一番波动之后回神,才发现郑宫的演讲已到尾声。
“……所以我希望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里郑重向大家介绍一个人,在我生日的今天,我很高兴他能来。”
今天是郑宫生日?一股愧疚之心涌上来。
“生日是一年才有一次的,之所以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向大家介绍他,是因为这个人对我意义非凡。这个人比我年长一些,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但是我很感谢他,因为在我的生命里,他无可替代。”说到这里,郑宫的眼睛出其不意地朝人群里的毕夏看了一秒。那是非常短暂的一秒,可是毕夏的心猛然蹦高,接着悬在空中再下不来。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熏天的热气包裹着头部,一瞬间忘了呼吸,涨红着脸,攥着拳,全身紧张得不敢有任何动作。
郑宫说很感谢他,说他对他意义非凡,说他无可替代?心里轰隆隆全都乱了套,只有表面上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
“我所说的这个人,他姓毕。”郑宫在无数璀璨的镁光灯下,朝毕夏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毕夏失了魂一样,怔怔地望着那只手,向高台跨出——
“毕远——我的表哥!”
掌声热烈地响起来,与此同时毕夏僵住。
一道白色的人影从毕夏旁边出来,顺着郑宫的邀请走上了上去。
一瞬间的事情,之前还纷繁陈列的美丽幻想,此刻都变成寒光粼粼的玻璃碎片落下来,把某颗误入陷阱的心扎了个遍体鳞伤。
毕夏脑子一时无从反应,呆呆看着郑宫和毕远站在一起——郑宫笑了,把手搭在毕远的肩膀上。
毕夏脑子里闪过两个字,般配。
之后的酒会没趣极了,毕夏不记得随手从桌上拿了几杯酒喝掉。在他印象里他就没见过郑宫给他好脸色,就算做了一年的情侣可是真的一个笑容都没给过。毕夏满脑子都是郑宫刚才那个笑容,还有他亲昵放在别人肩上的手。
突然撞到一个经过的服务人员,龇咧的身形立刻被扶住。
“先生,您喝醉了,这边有客房,我送您去休息吧。”
实在喝得太多,脑子昏昏沉沉。毕夏随那服务人员扶着,摇摇晃晃走向偏厅后面的客房。客房的床又大又软,毕夏迎面倒了下去。
暂时不愿多想,在奔三的道路上不仅仅要失业,现在还要失恋了。眼睛闭上,两手牢牢把脸孔捂住。半醉最是睡觉好时候,毕夏两眼一闭就此去会周公。可是就算是在睡梦里,心却还是隐隐作痛……
睡梦中总觉得全身不对劲,好像是一直被人用尖锐的眼神盯住一样。毕夏皱眉翻个身去,哼一声用被子把头给蒙住。
可是被子刚拉上来,立刻就被拉下去。
“走开!”知道有人在和自己作对,毕夏气愤地又去扯被子。
“敢叫我走?”冷冷的一道声音像当头一盆冷水,泼得毕总经理猛然清醒。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只见一道模糊却熟悉的黑色人影坐在床边看他。
淡淡瞥了一眼,把脸埋进枕头:“不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家的正宫娘娘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只不过懒得理会,这人要毁掉他前半生,就在刚才还和一个叫毕远的帅表哥“共结连理”了。何必认识他,认识了也只是自找罪受,自讨苦吃。
郑宫斜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捧红色的玫瑰花束。他猜毕夏真的喝醉了,于是不再出声。那修长带点苍白的手指抚着花朵组成的面,红色的花瓣被拨弄得轻轻颤动。毕夏秉着呼吸从枕头上探出一点视线,小心翼翼地像个心虚的贼。
过一会郑宫突然感受到从枕头缝里探出来的视线,眼尖地把装睡的男人拎起来。他盯着手中熟悉的恋人看了半晌,突然就势倒下,压在恋人上面一阵狠吻。
“放开我!你干什么?”毕夏给吻的脑子一塌糊涂,但是想到刚才会场发生的事情于是又气恼地抵抗。现在第一让他愤怒的事居然不是被人砸了公司,而是恋人移情了。
酒精的作用在身体里挥之不去,平日也斗不过郑宫的毕总经理此时更加软得不值一提。一阵抵死顽抗后,阵地最终失守。
只是这次和上次情人节相比,好像来的更加凶狠。
毕夏一手抓紧床头柱,一手使劲抵在郑宫赤裸的胸膛上。他开始还能咬着牙不服软,可是到后来就真的撑不住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不会偷来你这儿了……”身心都难受,毕总经理二十八年的正直也挺不出他的骨气。
郑宫这时才大发慈悲,缓下来:“不是这件事。”郑宫漆黑的眼睛盯着毕夏,里面装满了深不见底的复杂。
毕夏只觉得头在嗡嗡作响,什么也理不清。但是就算是醉着,他也听得出来郑宫声音里兴师问罪的意味。
一股不平冲上来,毕夏睁开醉眼瞪着郑宫。——什么世道?他还没向郑宫发难,背叛者倒是倒打一耙来了!毕总经理气得咬牙,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毕夏怨念的眼神,郑宫皱起眉,压低嗓子问:“犯了错就该罚,你还不服?”问罢又压上来,像是笃定要把对方不争气的体力压榨干净。
“啊,你!……”
“想清楚再说话。”
“我……”
“你有三次机会。”
“我错了,我不该挂你视频……”
“不是这个!”
“那……我……我不该偷偷跑来你的酒会……”
“刚才说过不是这个。”
“啊你!我……没了!”
“再想!”
郑宫火了,平时不大看得出情绪的脸此刻正眉峰压低,表情有点狠。
可怜毕总经理给压榨得泪都出来了,最后双手攥住郑宫肩膀,哀嚎着:“你自己和‘表哥’私定终身,你怎么还好意思向我兴师问罪?”他心里难受,借着酒劲全发泄出来。“你故意的,明明介绍的就不是我,可是你故意看我一眼,让我以为我是你今晚要邀请的主角。你故意让我误会,让我从天上掉到地下,你故意的,故意的!”二十八岁的男人了,喝了酒竟然会像个孩子一样。
郑宫突然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毕夏。“我是故意的——在那之前你干了什么?”
郑宫虽然脾气不好,可是细想一遍会发现他每一次报复都是有原因的。
毕夏觉得自己窝囊极了,明明恋人比自己小四岁,可是自己总是被欺负的那个。他用手捂着湿哒哒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喝了一杯酒……真的,没多喝。”
这个小他四岁的恋人不仅脾气坏,而且讲究特别多。他说过酒喝多了嘴里会难闻,那会影响他的“福利”质量。
“这不是重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毕夏脑子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心里无限复杂:“我和Karl不认识,初次见面而已。”
终于意识到郑宫的报复缘由了,毕夏心中却涌起一阵愧疚。
今晚原本是郑宫的生日,可是作为交往了一年的恋人,他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而且当他看着郑宫和毕远站在一起心中会难过,那么当郑宫看见他和Karl站在一起时的心情是不是也……
“我哪儿知道你在偷偷看我们?”还是不想认输,毕总经理殊死顽抗。宴会上他一直有在看郑宫,可是每次看那人都一本正经似乎不曾朝自己施舍过一个眼神,闹半天,原来是自己被人不动声色地一直盯着。
看毕夏还不认输,郑宫乌黑的视线像被放大镜聚集成一点的光焦一样投射在他身上。突然郑宫将他手腕噗通压在床头,阴沉沉问:“准备好了吗?”
看着郑宫阴森森的眼神,毕总经理寒气侵体,当即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当着你面和陌生人说话!……”
可惜,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