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心悦看钱汐莲冷静下来，略略思索了下该如何继续话题，桌上的可可已经微温，热气不可见。
    “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
    林子冬忍不住探头探脑。
    戴奉凌敲了他脑袋一下，“没耐心。”
    “其实，人的脑子是很神奇的东西，不管你做什么梦，都很正常。”
    段心悦顿了顿。
    “特别是你这样的美女。”
    “我做的梦很可怕……”
    钱汐莲握着面前的白色瓷杯，仿佛想自那逐渐冷却的温度上获得安全感。
    “可怕到不愿提及？”
    “可是——如果你真的是看见自己杀了人，说出来才有线索证实，也许那个人还没有死呢——”
    钱汐莲用力握紧了杯子。
    “我——”
    段心悦并不催促她，很有耐心地靠在沙发里，微眯着眼，盯着钱汐莲的眼角看，不得不承认，那黑若点漆眸光媚然的一双眼，确实漂亮，倒置的黑色曼陀罗刺青……啧啧，真是破坏。看来这个刺青光天化日之下是不会出现了——她对摄心会的了解并不多，除了基本的信息和知道他们很神秘之外，对于如何给活人刺上刺青也没概念，人死之后才会在尸身上浮现……还是说只有失去了眼睛这个宿体，原本的形状才会显现？挖了她们的眼睛又做何用呢？真是伤脑筋。想到这些段心悦又不由得有些急躁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在你之前已经有五名女子先后遇害。”
    段心悦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
    “如果，你看到自己的眼角也有这个刺青，那么，我很肯定，你会是第六个受害人。”
    钱汐莲死死盯着照片上那朵妖异的黑色曼陀罗刺青，全身忍不住战栗。
    “头儿！泄露案情是违反——”
    林子冬忍不住叫起来，声音一时没控制好，直接让戴奉凌捂了嘴。
    “闭嘴！”
    “唔唔唔唔——”
    段心悦见目的已然达到，将照片收回包里。
    “现在，愿意说说你的梦了吗？”
    “我梦见——”
    听钱汐莲开始讲述，林子冬停止了挣扎，竖起耳朵。
    在钱汐莲磕磕绊绊，讲讲停停的过程中，段心悦始终皱着眉。
    “这么说，你一开始只是梦见自己衣着暴露，并没有具体场景？”
    “恩。”
    “大概是多久以后梦到自己在奇怪的地方放浪——呃，我的意思是，做不像自己的行为？”
    “大概是两三天之后——”
    这么快——
    “然后就开始出现陌生的男人？”
    钱汐莲有些尴尬，点点头。
    “你在梦里，和他们？”
    段心悦觉得自己都不太好问得出口，好吧，女人和男人一样，也拥有做春/梦的权力，只是，这姑娘的梦境实在是过于火爆和诡异了点。
    “但是，每次醒来，我都好好地在自己的床上。”
    钱汐莲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表情和急于解释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梦境太过真实啊——没准，就是真实的呢……
    段心悦暗骂自己龌龊，可是，心智受了控制，也是极有可能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当做做梦的。
    “在你勾引——哦，不，是筛选了这些男人之后，最后锁定的目标就是你看见被你杀死的男人么？”
    钱汐莲对勾引二字反应不那么激烈，因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被杀死的男人上，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境。
    “不是我选的……”
    钱汐莲如梦语般回答。
    “什么？”
    段心悦表示自己没听清。
    “是有人告诉我，就是他……”
    “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人对我这么指示的。”
    “那这个人，十之八九就是元凶。”
    钱汐莲眼中突然迸出一丝希望。
    “你好好想想，任何有关的特征或者是你能想到的，在梦里的。”
    钱汐莲陷入回忆当中，但半响，只能徒劳地摇摇头。
    “那这样，把你昨天做的梦，原原本本，不要漏掉任何细节的和我复述一遍，好不好？”
    钱汐莲凝重地点了一下头。
    林子冬心里暗道，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有一手，他林子冬都撬不开的嘴，居然被她搞定了，不过，这个钱汐莲，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竟然会做那样的梦！果然，人不可貌相。
    似是知他心中所想，戴奉凌用眼风扫了他一眼，林子冬立马乖巧地伏低，准备对钱汐莲的复述做记录。
    “是在一间挂满了金色窗帘的房间里，那个房间里有很大的床……地上铺着纯白的羊毛毯，我穿了一条丝质的睡裙，在房间里……跳钢管舞，房间的角落里有长条的真皮沙发，那个男人就坐在沙发上看我跳舞，然后……我向他走过去……他搂着我，在地毯上……”
    钱汐莲的声音低下去，段心悦听得面红耳赤，饶是她皮厚，听一个美女详述那啥的梦境，还是有点架不住自己的联想力。
    “然后，我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尖刀……”
    段心悦可以想象刀锋寒光闪烁。
    “我捂住了他的嘴，骑在他身上，用那把刀划开了他的脖子……”
    段心悦耳边响起刀锋和皮肉摩擦以及鲜血喷溅的声音。
    “划到一半，他用力反抗把我从他身上掀下来，血流的到处都是，我握着刀扑上去，把刀从他背后捅进他身体里……”
    “他倒在地毯上，往门口爬，他想出声呼救，但气管被我切断了，发不出声……我走过去，把刀子钉在他手掌上，他抽搐着想要拔出来，我紧紧按着刀把，不让他挣脱……”
    段心悦想，很好，这算是语音恐怖变态杀人的现场直播么？而钱汐莲明明是在用惊恐的语气讲述，可是段心悦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异常的光彩，一种有些迷蒙的潜在的兴奋。
    “后来他不再挣扎了，我离开卧室，到沐浴间冲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准备离开……”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脚……”
    “然后，我就醒了……”
    “他——会不会还活着？”
    钱汐莲一脸无助地看着她。
    段心悦想，切了脖子，身子被捅了几个大洞，手掌又被刀子钉穿，没准醒之前你还用脚踹了那濒死的人，又过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没有人及时发现的话，现在估计人早死透了，尸体都僵硬了，但是，她还是安抚地笑笑。
    “虽然听起来流了很多血，但抢救及时的话，应该能保住性命。”
    钱汐莲松了一口气。
    “你能想起那个地方在哪儿吗？”
    钱汐莲用力思索了一下，徒劳地摇摇头。
    这么说梦境的开始就是在房间了……那梦境的终止又是谁的杰作呢？
    “谁送你到警察局的？”
    “我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是躺在路边的草丛里……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然后，看到不远处有灯光，就走了过去……有人站在那里，我向他求助……”
    这个人应该就是用五鬼搬运术送她来的人了。
    “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么？”
    “他——”
    前一刻钱汐莲还记得那张英俊的脸，可等到一开口，那人的脸在印象里却变得一片模糊，再想不起来任何明显的特征。
    段心悦叹一口气，也是，能用五鬼搬运术，那肯定也顺手抹了下她的记忆，否则就是自惹麻烦。只是，这到底是和摄心会那叛徒一伙的呢？还是——就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虽说现在前后因果是搞清楚了，可是，这姐姐想不起任何具体点的地方，也没办法肯定那个被残害的倒霉鬼到底在什么地方，一切仍然是未解之谜。
    “我是不是已经变成杀人凶手了？”
    钱汐莲哀哀地望着她，孱弱的肩膀看起来不盈一握。
    “有尸体，才有凶手。”
    段心悦偏了偏头，示意戴奉凌他们可以出现了。
    “你好好配合警方的调查。”
    钱汐莲一时反应不过来，“你不是警察吗？”
    段心悦耸耸肩，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警察。
    “钱小姐，我们警方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同时希望你全力配合调查。”
    钱汐莲看着一脸英气的戴奉凌，再看看段心悦，慎重地点点头，只是神情间仍带着惊疑。
    “放心，她是我们警方的外聘顾问。”
    段心悦不以为意。
    “呐，人还给你了。”
    林子冬尴尬得挠了挠脑袋。
    “戴警官，记得买单啊——”
    “对了，如果你看到眼角的刺青，记得联系我！”
    段心悦朝钱汐莲摆摆手，起身走人。
    戴奉凌看了看段心悦的背影，觉得还是先处理好钱汐莲的事情比较重要，听起来是异常荒诞的梦境，但是——
    “子冬，给钱小姐脚上的血做个取样。”
    还是先弄清楚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死者。
    手机在包里欢快地唱，看了看联系人，段心悦实在不怎么欢快，手机悠悠在手里打了个转，正想塞回包里，斜地里突然有人直直冲过来撞在她身上，手机脱手飞出，啪叽——看着摔成三瓣的手机，段心悦想这下省事了，撞了她的人急急奔走，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段心悦也不计较，这年头，没素质的人太多，实在犯不上，况且诺基亚的手机别的不敢说，耐摔这点性能还是有保障的，她弯腰去捡手机，没看见身后那撞了她的人回身看着她弯腰，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