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君幽冥觉得自己在活过的二十七年中，从没有过的沮丧。
    朝笙看着他的表情很怪，那几个侍女急急忙忙走过来把他怀里哭得凄惨的小豆子接了过去，仔细看了，要笑不笑地对朝笙说，“小少爷是不小心弄湿了裤子。。。。。。”
    “哎呀，我们的小豆子还会不好意思了。。。。。。”朝笙捏捏小豆子满是泪水的脸庞，又在他脸上亲了亲，哄了几句，小豆子才慢慢收了那哭声，抽抽嗒嗒地要朝笙抱。
    朝笙要接过来，苏怡闪过了，笑着安抚扭来扭去的小豆子，“夫人，我先带小少爷去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吧？”小豆子听了似乎也觉得有道理，就不动了，手慢慢环住苏怡的脖子，朝笙便让苏怡把人带下去，华玉看了看，也跟着走了。
    剩下君幽冥跟朝笙相对无言。
    朝笙见君幽冥傻在那里也不懂得走，无奈地叹了口气，“您是不是也应该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君幽冥眨眨眼，把脸往朝笙那里凑了凑，“那你要先亲亲我，像亲小豆子那样。”
    朝笙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深深呼吸了几次，迅速倒退几步，“碰”的一声，干净利落地关上了门。
    “。。。。。。”君幽冥发了一会儿呆，背着手一蹦一跳走开了，路上踢倒路人无数，砸碎了一座亭子两座假山，无数棵供观赏的花木。
    倒在地上装尸体的下人均是大惊，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一向只在杀人的时候有点笑容的自家庄主心情如此灿烂？
    给君幽冥吃了闭门羹的朝笙有些后怕，但做出来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也管不了许多，这么一想，朝笙也就破罐子破摔，跑去观望沐浴中的小豆子了。
    小豆子正在抗议中，他觉得在两个陌生的姐姐面前脱光光很不好意思，所以拉着衣服不放，那小模样像是被人调戏了一般。
    苏怡苏情正拿他没辙儿，朝笙进来见了，便说，“还是我来伺候这小祖宗吧，他认生，你们以后跟他混熟了再给你们照顾，”他看见苏怡的衣裳也弄脏了便要她自行下去梳洗一番。
    小豆子见朝笙来了，张手就要抱，朝笙躲开了往他的小脑袋上敲了敲，“你都几岁了，还尿裤子，羞羞脸。”
    小豆子很生气地扁扁嘴，“爹爹坏。。。。。。小豆子尿尿。。。。。。”
    “你说是你爹爹不让你尿尿，你才尿裤子的？”朝笙挽起袖子，让还留在一旁的华玉帮忙绑紧了，试了试水温才把小豆子剥成小光猪，放进备好的水盘里。
    小豆子对着华玉还有些害羞，捂住眼睛，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朝笙觉得新鲜，在小豆子圆鼓鼓的肚子上捏了捏，“哎呀，你真学会害羞了，华玉哥哥也是男孩儿，你捂什么？”
    华玉也蹲下来给小豆子洒水，眯着眼笑，“小豆子不怕，哥哥不会笑话你的。”
    小豆子透过指缝偷偷瞧着两人，见朝笙和华玉都笑眯眯的，才放下了手，不一会儿又举手捧着双颊，眼珠子转来转去，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朝笙爱极了小豆子这幅自以为贼溜溜的傻模样，就在他鼻头亲了亲，“想什么呢，小坏蛋。”
    小豆子捏捏扁扁的鼻子，眯着眼，“嗯。。。。。。小豆子。。。。。。开心。。。。。。”这还是第一次小豆子说对了一个词语，朝笙有些惊喜，抿着唇笑，“小豆子为什么开心呀？”
    小豆子板着手指一个一个数，“小豆子有娘娘，有爹爹，有小哥哥，有梁梁，还有姨姨，小豆子开心。”
    华玉捏捏他的小指头，也害羞地说，“华玉有爹爹，有小豆子，有姨娘，也很高兴！”
    两个小家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傻笑起来。
    朝笙也不打扰他们，给小豆子仔细洗着澡，等他们回过神，朝笙也就拿着干净的毛巾让小豆子站起来，擦干了换上干净衣服。
    小豆子玩了半天也有些困了，就揉着眼睛说要睡觉，朝笙觉得也是午睡的时候了，便让华玉洗洗脸，跟着小豆子一起睡午觉。
    这头朝笙刚把两个小孩儿哄得睡着了，苏情就有些着急地碎步进来，见小豆子他们正睡着，就压低了声音，“夫人，长老院来了人，说是让夫人您现在马上过去。”
    朝笙一惊，虽然早想过会有这么一着，但真来了她又觉得太快了，“怎么会那么突然？那来传信儿的人可有说什么？”
    苏情摇头，想了想，“夫人，长老院或许是瞒了庄主让您过去的，需不需要奴婢给庄主送个信儿？”
    朝笙可不觉得君幽冥能给她什么帮助，当即摇了摇头，这一关迟早都是要过的，现在小豆子也睡着了，倒不如就趁这个时候去看看，朝笙下了决定，“不用劳烦庄主，让苏环苏琳在这里看着小少爷们，你与苏怡同我走一趟吧。”
    苏情应了。
    朝笙想了想，到内室换了一身行头，对苏环苏琳吩咐好好看着小豆子，若是他蜷着手脚睡了，要帮他把手脚拉开，苏环苏琳仔细记下了。
    门外那个长老院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让人进来催了一次，朝笙才动身离开。说起来这也算朝笙来到君莫山庄后第一次出了院子，只是现在她没什么心情去观赏景色。
    足足走了有半刻钟才到了那什么长老院，门卫把苏情苏怡挡住了，说只许朝笙进去，两个侍女有些担忧，朝笙对她们笑笑以示安抚便跟着领路人进了去。
    当到了那大堂，朝笙才觉得有些惊讶，九个长老围成半圆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严肃。朝笙只记得见过公堂审案才见过这种迫人的气势。
    他们也没让朝笙就坐，只让她站在下方，当中一白须长老正了正嗓子，开口问道，“你便是庄主带回来的女子？”
    朝笙行了礼，不卑不亢地答道，“小女子朝笙，见过各位长老。”
    那白须长老点点头，“按说庄主将你接回来是该给你一个名分，可是人该有自知之明，不该贪图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东西，你可知道庄主欲以‘正妻’之礼迎娶你进门？”
    朝笙做惊讶状，眼神略带惶恐，“这件事朝笙从未听庄主提起过。。。。。。”
    那些长老精炼的眼神在朝笙身上几乎要烧出一个个洞，其中有人听得朝笙的回答，不客气地冷哼，“区区一个黄毛小儿竟敢在我等面前耍心眼，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问你，今日庄主在你处逗留了一个早上可有此事？”
    “庄主今早是过来了，但并未与我说过话，都是在与小豆子玩耍。”朝笙深知跟这样年事已高，又自觉高人一等的老者交锋时最要不得的就是满口谎言，但也绝不能全说实话，所以她只能自己斟酌着，一句实话半句假话地回应。
    “小豆子？”长老似乎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我君莫山庄的少爷岂能起这么一个名字，你没有给他取正名？”
    “朝笙不敢造次，小豆子的正名得由庄主决定，只是庄主一直没有想好，便一直以‘小豆子’这个小名唤着。”
    白须长老觉得这话题聊着聊着有些偏了，便干咳着打断他们的说话，正色道，“你可知道我们今日唤你来的目的？”
    朝笙垂着眉，“朝笙愚钝，望长老赐教。”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有些急性子的长老坐不住了，“我们就直说了，你一个青楼妓子要当我们君莫山庄的主母，我们是绝不会答应的，给你一个妾侍的身份你就该满足了；我们早有了主母的人选，你与她无法相比，识趣的话，你就该拒绝了庄主这个念头。”
    朝笙也不生气，“朝笙人卑言微，怕是左右不了庄主的意愿，长老们德高望重，还是亲自与庄主说吧。”
    有位长老拍着桌子站起，手指直指朝笙，“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庄主现在宠着你就无法无天，只要我们想，现在解决了你，庄主也不会说什么！”
    你们家庄主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又何谈‘宠得无法无天’？朝笙在心中默默反驳，脸上面色不改，“长老息怒，朝笙自是贱命不足一提。只是小女子斗胆一问，长老们都无法有把握让庄主改主意，朝笙这等弱质女子有何德何能可以改变庄主意愿？”
    白须长老让众人平静下来，看着朝笙皱眉，“我们今日的目的便是让你知晓，你不会成为我们君莫山庄的主母，瞩目的人选另有他人，你若是识趣，我们自会保你母子平安，倘若你贪得无厌，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包括你那痴傻的儿子！”
    朝笙眼神一冷，腰也直起来了，慢慢巡视着那些长老，“朝笙在此说句不当听的话，长老们如何为难我是一回事，我敬你们是长辈，当忍则忍，但小豆子是无辜的，你们若是伤得他一根毫毛，我自然是做不了什么的，但如今庄主将小豆子放在手心里疼着爱着，他出了什么事，怕庄主是无法袖手旁观的。长老们可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话音一落，长老们纷纷乱了套，为什么，人家现在不是在光明正大地威胁吗？但他们还来不及发怒，就听得一把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嘿嘿，夫人说的对，主子现在可是把小少爷当宝贝捧着，若是有人伤了小少爷，恐怕主子也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好人。。。。。。”
    那些长老们听着那声音变了脸色，“君末，你胆子可太大了，没有允许你竟敢擅自闯入长老院？！”
    君末？就是掌管山庄暗影的管家？朝笙皱眉，怎么又多出来这么一个人物？
    那君末不知躲在了哪里，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让人不禁生出些恐惧之心，“你们年纪大了就莫要闹腾这些事儿了，主子决定的事情岂是你们能过问的？”
    朝笙觉得有人在她身后某处落下，“夫人还请先行回去，这里就交给属下处理。”
    朝笙也不回头看，给长老们行了礼之后，就头也不回地顺着原路出了去，身后的声音全当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