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共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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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我是被打断了腿?在一干前赴后继的老太医的细心照料下,四五个月后,我的伤势才算是愈合。而这期间,我时常在梦中反反复复都是冥华打断我腿时候的景象。也在梦中不断的喊着,哀求着“冥华,不要!冥华,不要!”可无论我梦中求了多少次,喊了多少次终就只是无力改变现实的一场梦境。而每次梦中惊醒,都能见到冥华在我眼前,或关切,或焦虑。将我抱在怀中说:“没事了,没事了!”而这一切,我无动于衷。因为我恨他。
而恨他的我,还是即便是废了双腿,也时时刻刻的想着离开。通常这种状况下,能离开他的方式只有一条,死路一条。没错,我再一次想死了。于是,我想尽各种办法自杀自刎。或刀子,或剪子,或穿插蜡烛的烛台,或随便一个丫鬟头上的朱钗。但每次要么被冥华撞个正着,要么就是冥华用皇命镇压所有太医全力将我抢救。总之,没有一次是死成的。也正因如此,不止是冥华的瑶清宫,而是宫中所有我能触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一种利器存在。烛台被换成了油灯。宫中的所有的丫鬟也被禁止带上类似于朱钗的东西。但我总是能找到寻死的方法。
好比中秋的时候,我正坐在御花园中,不是赏秋景,而是静静望着苍天。几只秋鸟时而一划翱过,时而就索性停驻在干枯的榆树桠上,鸣叫几声。恰巧冥华的儿子,大奨的太子宇顺经过。他站在不远前方看着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我看着他问:“太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宇顺先是点头,后是摇头。一阵慌乱过后,扭捏的走到我跟前,怯生说:“母后又哭了,就因为父皇不去她那儿。记得上次父皇去见母后,是半年前了···宫人们说,父皇最听你的话了···”他话道至此,我也明白了。他是想让我帮他劝说冥华,去见见那犹如被打入冷宫的皇后雅宁。
我没有答应的理由,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但我却可以利用这无知的孩童。于是我说:“太子若是肯为我折下一根树枝,我便劝你父皇见你母后。”
“真的?”宇顺听了,高兴不已。他娇小的身体,麻利的爬上榆树。然后问我:“你要哪根?”我指了指稍高一些,只比指头稍粗些的一根。宇顺小手一伸,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折断。送到我手中时,他问:“你要它做什么?”
我没有一丝笑意,可以说自始至终都没笑过,漠然说:“死!”语落同时,那根树枝已然插入胸膛。我眼见着我的血是如何溅了宇顺一脸,可我并不同情他。怪就怪,他是冥华的儿子。
树枝并不是刀剑,即便是我血流了不少,终究还是没能够死赴黄泉。而对于此事,冥华对无知的宇顺大发雷霆。本想将年仅七八岁的,还在受惊吓而高烧不退的宇顺下了牢狱,但群臣极力拦阻,雅宁也在瑶清宫外跪了三天三夜,冥华才做了罢。
“为什么?为什么?”同每次自杀后一样,冥华抱着我问。但这次我突然发现,我若伤一分,冥华则痛万分。所以自此以后,我比以往更加肆虐的自杀。在享受着他为我惊慌,焦虑,以及恐惧的快感的同时,也享受着他一点点的被众叛亲离。不是他今天为我罚了这个皇亲,就是为我明日惩了那个国戚。最终,很自然的导致群臣弹劾我。这可要比七八年前那一遭来得猛烈的多。猛烈到,前赴后继许多人不顾生死的来宫中杀我。擅闯皇宫禁地本就死罪一条,更何况是来杀我?所以给他们死时,冥华没有眨眼,我更没有同情怜惜的可能。
“西域有一种果子叫共轭,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它的汁液可让人在无痛安然中死去。”这是司徒杨假意来找冥华时,趁着冥华不在对我说与的。他将一乳白色的小瓶摆在我面前说:“此毒世间无解”。我知道他是想助我死去,我道了声:“谢了”便将他的好意领了。可他却不知,我接受好意是为了更好的折磨冥华。
记得那时我陪冥华看医书,恰巧翻到共轭这一页。冥华说,他年幼时有幸见过这果子,还险些误食了。还说,若是误食了,怕是就见不到我了。
我则说:“其实它的毒也不是不可解的。”
冥华惊呼:“能解?怎么解?”
我说:“共轭共轭,成双配对。”我告诉冥华,若是中了此毒。只需将相爱之人的血每日供养一盏,连续不间断的三年,便可将中毒者救活。救活的同时,两人自此便同命相连。一人痛,两人皆痛。一人殇,两人皆殇。一人死,两人皆死。直到这一个轮回结束,下个轮回开始。
冥华诧然:“洪渊何以得知这解毒之法?”我不语,没告诉他那是我千百个轮回之中无意间发现的。
就如司徒杨所愿,我服了共轭之毒。当太医诊断我中了共轭之毒时,只有冥华是淡然的。他退去所有人,看着我问:“为什么?”那一双眸子中承载的千般万般疼痛,让我爽快至极,我说:“因为我恨你。”没有腐齿切心,却一字一顿咬得清晰。
冥华苦笑,拿起匕首在掌心划开一条细长的口子。浓浓的血,顺着掌心滴落在翠绿的玉碗之中。然后又从玉碗滚滚流入我的口。所以从今以后,每当我寻死觅活时,也把冥华折腾的更加死去活来。我所承受的一切,皆在他身上完好的体现。我心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