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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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没谁会料到,思羽一次让白子龄送房微回家的举动,差点酿成了一场私奔。
没错,房微去了南京,同去的人便是白子龄。
和严彻的那一场吵架,等自己真正清醒,黯然时分,严彻依旧不在身边。
每一次吵架都是她挑起,但每一次吵架都是暗淡收场。原先他有时还会抱着她安慰她,说那句“我只有你一个人”毫无意义回避一切的话,如今风波平了就平了,他不安慰,也不生气,她连让他生气都不能!
那次酒醉,折腾了白子龄半夜,于是便特地去看他的戏。不去又如何,反正,那个人不会关心她。捎了信来说有任务……如今严彻的真话假话,她都不信。
白子龄是个英俊的人。他的英俊和严彻不同,他眉目清朗却妩媚,眉梢眼角都是戏,相当的勾人。他小时候是按旦角培养的,沉浸在戏里久了,那种温柔款曲,学到了极致。可是倒仓之后声音不行了,完全失了那清丽润泽的嗓音,差点就唱不下去了。他居然又从头开始学小生的戏,虽然这嗓子唱不了霸王名将,但演绎起书生来,却让人格外难忘。
虽然不喜欢京戏,但白子龄的戏她看了个大概,倒也入味。叫人送了花篮到后边去,他居然还记得她,特地到包厢里来致谢。
之前要么和严彻一块出来社交,要么和太太小姐们一处玩乐,竟然很久没有单独地和男性处在一起了。房微的名媛风采还是有的,只是留不住一个严彻,灰心之余倒有点不自信了。偏这种不自信减了她以往的盛气凌人,反而有了淑女意态。
“白先生,那天失态了。”
“哪天?我不记得了。严太太是特地来看我的戏的?”白子龄就坐在她身边,脸上的颜色还留了薄薄的一层影子,仿佛就是古代的书生走错了道,将要于某时某刻遇见一生的良缘或孽缘。
不管底下如何,房微是可以拿出大场面的人;白子龄又是惯于做戏的人,最能投其所好。两个人居然聊着聊着很是入巷。不过,他一直想看看,这个那天晚上无礼刁蛮发疯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连着几天房微都来捧场,一个人在包厢里也不寂寞。她没邀沈太太,沈太太忙着若步的事情,也来不成。白子龄卸了妆都过来和她聊几句,倒显得相交已久了。
这天晚上白子龄下了戏过来,向房微道:“严太太,接下来几日是我师兄的场子,我休息。现儿能不能请你吃些夜宵?”
说是夜宵,其实是在酒楼雅间,菜品相当丰盛。白子龄十分体贴:“也不全是为严太太点的。我这外地人初来上海,听说这边的酒菜如何的好,总要尝尝,多见见世面。”
要了酒,他给房微倒,开始只倒一点点,房微喝了便再添一点。一点点添过去,叫的酒倒十有八九是由房微喝了去。最后房微趴在桌子上,白子龄到她身边唤她:“严太太?严太太?”没有醒,他又叫了一句:“微微……”
把房微带到自己的家里,让她躺在烟榻上。自己烧了烟,吸了一口,探过身去,隔得顶近,在她脸上喷了一口烟。
房微醒了,头昏昏的,烟雾缭绕里看着白子龄的脸,如画皮一样风流。
“你抽这个?”
“人说抽大烟会毁了嗓子,我却发现,它能让我嗓音听着压得住阵。我以前唱旦角习惯了,转唱小生,声音飘的。”
“会上瘾的。”房微还有点懵,倒是顺其自然地说了句良善劝诫的话。
“不会。我每次只抽一丁点儿,真上了瘾,我就戏也不要唱啦。抽了几年了,也没真沾上。你试试?”
房微就从他手中接过,就着抽了几口。立即呛得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只觉得嗓子烟熏火燎似的。
白子龄给她细细擦拭,然后道:“你吸得太猛了。要轻轻地吸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
已经酒醉,再吸了大烟,从最开始的难受里解脱出来,忽然能深刻体会烟土的好处了。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成了迷梦,这昏暗的房间是重重叠叠的花遮柳隐,这缭绕的烟雾成了飘飘祥云。她凭虚御空,处在云端,一切都是美好,了无心事,只需要一直开心,随便玩乐便好。
吸一口,再吸一口。是上好的鸦片,很醇的香味。
吸得差不多了,白子龄说:“今儿到这吧!”
房微处在稳定持久的兴奋中,不让别人逆了自己的意:“我还要。”
白子龄也就再替她烧了来。
鸡初叫的时候,她在鸦片香里深深地睡去。隔着小桌子,白子龄躺在另一边。
她不想回去,因为不知道严彻什么时候回去。
白子龄无事,便颇有兴头地说:“要不去南京吧!反正近得很。我在南京有一套小宅子,过去住住也好,就当是赏脸参观一下我的新居。”
房微一只手肘撑着,另一只手持着烟枪,雪白柔腻的手指拿着那颇有年代的暗沉的烟枪,仿佛枯枝上的初蕊,看得白子龄心中一动。
“南京,我原先还在那里上学呢……”
“那更好了,其实南京我还不熟呢,这回得请微微小姐来做向导了。”房微抽了一口大烟,没有注意到他称呼的改变。
白子龄差人帮房微从家里拿了衣裳,两个人便一道去了南京。
在去之前,房微颇为挣扎了一下。
“这么冲动去南京,有点……”
“南京这么近,去一趟难道还要筹划半年?微微小姐原先出洋也说去就去,怎么反而这里觉得远吗?”
“我老公回来我却不在……”
“微微小姐难道除了严太太这个称号就没半点自己了么?我想你先生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
“就你和我,实在不方便。”
“你这几天难道不是住在我这里?我们清清白白,又有什么不方便了。把话说死一点,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蒙您瞧得起交我这个朋友。除此,难道你真会和我有什么牵扯么?”
那就去吧。
相比已知的痛苦与失落,她或许可以试试未知的,未知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