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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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越知道慕宇找过严彻,却不知,不仅仅是那一次。
    严彻是再见慕宇之后才在调查科重新崛起的。同僚不知道如今的他不折手段,苦心经营是为了什么。但看着他一步步,掌握了越来越多的筹码,立了越来越多的功劳,未免侧目。
    而地下/党这一方面,也不眼瞎。上级骂了思羽一通:“这是你惹出来的,放虎归山,遗患无穷。现在你怎么收拾?”骂完了,又问了一句:“你的那个弟弟,能不能……”
    思羽立即冷下脸来:“你们有什么资格让他做什么?”说完觉察到不敬,平静道:“严彻已知道他的身份了。您这么说,未免想当然。”
    上级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点破。“对严彻不能手软。思羽,你很优秀,但要分清楚公私。”
    分清楚公私……她固然曾以公谋私,而上级刚才这要求何尝不是以私来谋公?自己利用了宇儿,竟然便人人都要打他的主意了。她手指曲起,长指甲刺得手掌生疼。
    与严彻,敌对一场过后,还要敌对下去。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偏偏双方都是知己知彼,比得只怕是谁更狠心了。
    严彻不动她,只挑其他共/产/党;而她,若是动手,剑锋只能直指向他。
    “睚眦必报……我们也算扯平了。”思羽低低自语了一声。蓦然发现,念及他时,自己是如此平静且坦然,连恨都没有。
    无爱亦无恨。不过她是共/产/党,他是国/民/党。
    终是释然。
    严彻其实没那么想报仇,至少不是针对思羽。但慕宇不那么想。
    思羽这边知道调查科的卧/底被捕,还是严彻揭发的,和秦越商量营救的时候慕宇就在边上。虽然受了处分,但上级亦知道,对付严彻,最好还是思羽。算戴罪立功了。
    思羽与秦越聊起地下工作没有支开慕宇。对他不可能不放心,特意避开反而生硬。何况,当初她的上级是表示过想把慕宇发展为**员的。
    另有一个原因,思羽希望他能听见有关严彻的事。他们之间,断情绝义是必须的,但她想让慕宇知道。是知道严彻的消息,还是知道双方的斗争,或者兼而有之,思羽一向事事分明,却于此不肯细想。
    没等营救,那边已经叛变。新的任务便是抢在调查科前面把可能暴露的人员都转移。因慢了一步,便处处掣肘,又一个同志入了网。思羽颇为不宁,以书法来收敛心神,却蓦然发现宣纸上写的全都是:杀……
    烦乱中掷下笔,思羽出门。
    她回来,慕宇已归家了,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了,向姐姐道:“我们发工资了呢。这个月稿子多,奖金有一大笔,姐姐,我请你和姐夫去看电影吧,姐姐不是喜欢胡蝶吗?好像她有片子上映了。”《申报》的福利很好,工资也高,但习惯让记者处在高工作量的状态。简言之: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不过是一《电影画报》,她搁在桌上,有胡蝶的大幅玉照。他便记住了。思羽看慕宇有点期待的神色,淡笑着道:“好。”然后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认识女孩子了?我听秦越说……”
    慕宇脸微微红了:“姐夫怎么学成这样了?我去看水生,何梦带了她一个同学去,就这样认识了,见过几次而已。”
    谈到这个,慕宇总有点羞涩,思羽也不细问,道:“什么时候约她们去看电影才是正经。”
    电影院里,慕宇果然邀了何梦,还有她的同学沈胜衣。慕宇和她们坐在一处,秦越与思羽在另一处。
    沈胜衣名字是祖父取的,本取“弱不胜衣”之意,希望其有娇羞美人的意态,但她与名字完全不符。她家原是山西盐商,几代积累,后来父亲便到了上海成家立业。胜衣外表剑眉星目,鹤势螂形,加之性格爽利明快,争先要强,出落得格外有巾帼之风。倒是何梦,老是拿她的名字开玩笑,不叫她胜衣,偏叫“弱不”。
    电影未开场,沈胜衣与何梦坐在慕宇两边,慕宇觉得自己阻隔了两人说话,要换座位,胜衣直接拉住他,道:“我们整天一起还没说够么?偏要和你说,只怕你嫌烦。”
    何梦在另一边扑哧笑了,“弱不,不要这么调戏慕宇哥哥,你性子如烈火,赶趟子上来,吓到人家了!”
    “少来,谁和你似的,扭扭捏捏,慕宇哥哥慕宇哥哥地叫,你才调戏人家呢!”两个女孩子你来我往地拌嘴玩儿,倒把慕宇闹了个红脸。
    电影开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低了下来。何梦心随电影走,看得起起伏伏,紧张辛酸处不禁紧紧拉着慕宇的袖子,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慕宇便微侧了身轻拍了她的手背,安抚她。
    却不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死盯着这边,亮得可怕。
    慕宇中途想离场,何梦有点不解,胜衣轻轻道:“你有事就先走,不用顾及我们俩。”
    出了电影院,慕宇叫了黄包车,到的地方,却是租界,严彻的小洋楼。
    拉住路上的一个小男孩,给了他钱,跟他说:“小弟弟,你帮我敲那家人家的门好不好?开门的是一个姐姐,就不要把信给她,是一个哥哥,或者是一个年老的阿姨,你就把信交给他们好不好?”
    小孩子一手拿钱,一手拿信,开开心心去按门铃。慕宇站在暗处的树下,看着郝姨开了门,接过了信。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郝姨身上那种母性的温暖。有那么一刻,他好想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叫一声:“郝姨,我回来了……”
    郝姨刚刚关上门,门口便传来了急躁的抖钥匙的声音。她又回身开门,却见严彻在门外。
    “少爷不是和表小姐去看电影了么?怎么就回来了?表小姐呢?”
    见严彻没回答,只盯着她手上看,赶紧把信递了过去:“看我老糊涂了,刚刚一小孩子送来的,给你的,少爷你看看。”
    严彻拿了信往书房里去。看完了,脸色铁青,又看了一遍,还是那些文字,再看一遍,也是这样。他一双眼简直要把信纸给穿透了,就是没有他想要看到的。
    你果然过得潇洒……有佳人相陪,还能惦记到这里。送了信来,原来是这样……无情无义,还要言辞恳切地来请别人念情。当真以为掐着我严彻的软肋么?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哧啦几声,严彻把信纸连带信封撕成了几片,就着打火机,烧成了灰。不过烧的时候,眉间如铁,有点发怔。直到烧了手,飞快地甩开,才醒过来。
    他点了一根烟,倒在躺椅上,慢慢地吸。
    他离开电影院的时候房微便动气了,本来之前和房微说要返回去接她的,但身心俱疲,丝毫不想挪动。猜微微回来少不了吵,吵就吵吧,由她去。
    闭了眼,居然擎着烟慢慢睡着了。烟灰在他的衣服上烧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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