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版本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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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把握可以硬闯,只能乏力地迈开脚步,往他所指的方向走,或许法老会对他的卫兵们仁慈(因为他要靠他们打仗),可他肯屈尊来觐见她吗?倘若她是个绝色美女,可能还有七分把握,眼下多半是要依靠背包里那些二十一世纪的小玩意装神弄鬼一番了。
她用五个面包换得一张船票,易货交易也不是一无可取,至少你免去了被当铺剥削,人的心灵还没历经三千年腐蚀,尚不至于见钱眼开。沉默寡言的船夫无声地划桨,蒲草小舟颤巍巍地前行,水波轻柔却不无威胁地在两旁起伏,几乎与船舷持平,让人无法心安,可纶真怕它会在半道下沉,而且阳光毫无遮拦地直射下来,她不得不将背包顶在头上权当遮阳帽,一路提心吊胆地正襟危坐,酷热混合着湿气,令她烦躁到头皮发麻,恼得想哭。
船在黄昏时泊入码头,那是个有卫兵驻守的码头,铺了石板的道路从这里笔直地延伸至塔门,门前立着两座方尖碑,晚霞就浮在它的尖顶上。可纶不是没有见过方尖碑,可她第一次看见完好如新的方尖碑,不可一世地伫立在她眼前,满是惟我独尊的骄傲,法老的门神啊!
她上了岸,在卫兵们开口盘问以前,抢先开口说道:“我来请求法老觐见!请求他给予我进入圣庙的允诺!”
她把来意说得清清楚楚,但卫兵们的回答却让她十分惊讶:“请随我们进宫,”其中一人很有礼貌地说,“法老在等候‘未知’求见。”
“是圣庙的守卫告诉他的吗?”
“属下不知,”这人回答,“我们昨晚接到命令,已在码头守望一整天了。”
“法老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她忍不住问。
卫兵肃然道:“法老乃拉神之子,荷露斯神所庇佑的统治上下埃及的法老!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怜的,无知的,好骗的古代人啊!可纶偷偷笑了笑,没跟他争辩,跟着他穿过塔门,穿过巨大的方型水池,满池盛开的莲花在暮色中依稀可辨,再穿过另一座塔门和另一个水池,眼前豁然开朗,水池两边就是人工开凿的运河,河堤上种植有高大的树木,前面是一道宽阔的阶梯,一级一级,伸向高处的宫室,那里已经亮起灯火,绘满图案的纸草花形石柱在夕阳余辉中美不胜收,可纶很想上去仔细看看,但引路的卫兵却领着她经由河堤边的窄路(相对窄,宽度相当于双向车道)径直往前走。再穿过一个面积不小的花园,走上一条柱廊,道路渐渐有了坡度,不陡,但相应的,很长。柱子之间的景色在逐渐变小,视野逐渐开阔,当路复又平缓时,可纶发现整个底比斯城已能尽收眼底,连呼吸都为之一新。这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柱廊衔接着一条明亮的甬道,两尊巨大的坐像立在甬道入口,旁边有一些站岗的卫兵。
领路的卫兵请可纶稍等,走上去冲站岗者大声道:“穆拉赫司,身属禁卫队透特神所引导之旅,奉德卡王之命,迎候‘未知’至觐见厅,请将此消息转达侍卫官大人!”
站岗的卫兵小跑着进去传话了,这宫里肃穆庄严的气氛让可纶不自在,下午在圣庙前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她不见了,对于一个巫师似的法老,她有点害怕。这时有一队女子缓缓从甬道的那一端走过来,一色的雪白长裙,从头到脚,不是这里亮闪闪就是那里亮闪闪,她们整齐地列队而行,手持类似火把的东西(但要纤巧精致地多)神色淡定,目不斜视地经过可纶身边。她回头望去,原来这些女子是来为柱廊上灯的,静悄悄,但优雅从容。可纶象个瞧见公主丰姿的农妇,没法不盯着她们看。
她真的不知道——从壁画上走下来的古埃及女子,竟会如此仪态万方!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未知’!”忽然有人低声叫道。
她愣了一会才想起那是在叫她,回过头来,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宫的人都生的猫脚爪吗?怎么连个脚步声都听不见?她的注意力被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吸引了过去,因为她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不过这种老实忠厚的长相很容易混淆,领路的卫兵为她介绍道:“德卡王的侍卫官,尊贵的纪斯卡多大人!”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未知’!”这面容和善的侍卫官朝她微一躬身,也是一般的彬彬有礼,“请随我来,王正在等您!”
可纶被他的躬身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她吃不准这算是行大礼呢?还是普通级别的礼仪?于是也微一躬身,不伦不类地说了声:“谢谢你!”
“请别这样,我受之不起。”他的声音非常温和,使弄错礼节的可纶丝毫没有觉得难为情,这么一个好人应该不会害她吧?她这么断定,没半点犹豫地跟着他走进去了。
又是一段长长的穿行,一路灯火通明,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门,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敞开式的阳台,能看见外头已是一片昏暗,夜幕降临,始终有流水潺潺声,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可纶已经晕了,然后又是一条笔直的柱廊,它很窄,两旁形如悬崖峭壁,一眼望下去,尼罗河滔滔流过,方才的水声该是来自于此吧?夜色中她分辨不出究竟有多高,但这里绝对是自杀的好地方——一座人工半岛,高耸在尼罗河上。
“请跟我来!”发觉她停步观赏风景,法老的侍卫官温和地提醒了一句,“法老在等待!”
她这才看到柱廊尽头的宫室,居高临下地造在半空中。气势宛如碉堡,构造宛如凉亭(但柱子要比凉亭多得多),面积宛如宴会厅。晚风吹得垂挂在柱子边的帘幕微微波动,一个人影被灯火剪在帘幕上,一同随风起伏。
那个人影就是法老吗?可纶的心砰砰乱跳,头脑中闪现着开罗博物馆里那些面目狰狞的木乃伊,紧张得步履虚浮,她用很轻很轻地声调问前面的人:“法老……他是白胡子还是黑胡子?”
“您问我法老的胡子是白色的还是黑色的?”他好象生怕听错似的,还重复了一遍,怎么,这个问题很愚蠢么?
“要是他有一大把白胡子,就像邓布利多,我会比较安心,那至少看起来很慈祥。”
“请原谅我无法弄明白您的话,”他答道,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您不必害怕,请进去吧!”
她犹豫着去推门,法老的侍卫官马上细心周到代劳了,他替她推开了门,光线扑面而来,可纶闻到了酒的芬芳。
法老就站在一张长方形乌木桌前,桌上摊着堆着纸草文卷,他双手抱胸,一脸满不在乎的微笑,他的那双眼睛——水银般灵动,暗夜般深沉,落入万点繁星,星光在漆黑眼瞳中闪烁——只要见过就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双眼睛!
她怔怔地望着这个法老,真实鲜活的法老,巫师般的预见力,像神话中的精灵一样俊美,以严明法纪统治上下埃及的法老,竟还是个少年!而这少年并不是别人,就是昨天那个骑着黑马的无赖!
转瞬间,她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