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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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卡!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将哈夫拉派驻到努比亚去?!身为先王的王妃,哈夫拉的母亲,你为何不问问我再作这种决定?难道我没有权利决定自己孩子的去向吗?”
少年王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怒气冲冲的第二王妃,“我刚刚才从布巴司提斯回来,您非要在我休息的时候发脾气吗?”他冷冷道,“派遣令一经发出就不会再有更改,您还是省些气力吧!”
“你利用那个小姑娘来令佩特拉不安,她为了能常陪在你身边,连大祭司的职位也放弃了。现在你又让哈夫拉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去,德卡,你真以为你能就此在埃及只手遮天吗?”
“冷静些吧,第二王妃,不要口不择言!”德卡警告的说,王妃的话语倒并没有令他暴跳如雷,他只是看着王妃冷冷的笑。“努比亚是您的故乡,让王兄去熟悉一下那儿的环境没什么不好。至于王姐,不再担任上下埃及的大祭司是她自己的决定。第二王妃您总是忘记,我已经成为统治埃及全境的法老了,只手遮天这样的词,下次不要再用了。”
少年王镇定冷淡的话语,很有些法老的威严,这威严震慑住了第二王妃。她不得不改变了语气,“那好,德卡!”她忍耐的说,“我现在以佩特拉的母亲的身份向你要一个答案,你我都知道佩特拉有多么爱你,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给予她所期盼的幸福吗?”
“王姐想要的幸福,又会是什么呢?”
“你别对我装傻,德卡,你自然知道佩特拉日思夜想的事情,就是能够成为你的王妃!”
德卡挑眉望着第二王妃,带着漠然的眼神微笑,答道:“但是,我已改变心意了!”
“什么意思?!”寒气从心底升上来,第二王妃的脑海中掠过了佩特拉悲痛欲绝的画面,她已隐约猜到了德卡的意思,却依旧坚持着询问他,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德卡没有半点犹豫,“我绝不会再让努比亚人的血混入埃及王室!”他清清楚楚地说道,“未来法老的身上决不能流淌着奴隶的血液!”
第二王妃的脸上登时如罩严霜,她挺直腰转过身去,“你会后悔的!德卡!”她最后说道,亲自动手将门推开,头也不回往外走去。埃及王看着她那冷酷曼妙的背影,嘴角扬起微笑,但随即他就看见了与纪斯卡多一同站立在门外的可纶,刚现出的笑容如同宿雾见了朝阳,消散得干干净净。
“王!”纪斯卡多刚要说话,少年王就打断了他,“你能抓到这丫头非常好,”德卡说道,“不必送来让我过目,直接送去地牢吧!”
“王,‘未知’并不是属下找到的,是‘未知’自己到王宫来,让属下带她来见王。”纪斯卡多老老实实禀报道。
“能有这个觉悟也算是聪明的犯人了!”少年王冷冷道,“可自投罗网并不能减轻她的罪行。”
糟糕,他该不会连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我吧。德卡的态度让可纶觉得不妙,情急之下,她冲口而出:“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逃离总督府的吗?”
“你是来对我炫耀你的本事还是想来对我说故事?”德卡终于看着她讲话了,神情依旧冷淡得要命,对于像他这样俊秀的少年来说,这种冷淡不过是增加他的吸引力罢了——如果古埃及的女子能够欣赏到这样的cool。
可纶被他问得无话可说,拼命在脑中寻找合适的字眼,好将自己满心的歉意缩成一句话,在一瞬间让德卡不再生气。
偏在这时,德卡却说:“你进来吧,可纶!”
“快进去吧,小姐!”侍卫官立刻将她往里面请,奇怪啊,他为什么比我还高兴?可纶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纪斯卡多,快步走进了埃及王的寝宫。
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少年王与可纶两人,而此时,夜已深了,可纶有一点点不安,“打搅你休息了,德卡,我很抱歉!”她语无伦次地对少年王开口说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你——”
“从地牢逃脱的那个晚上,”德卡大概不想听她表示歉意的废话,打断她问道:“可纶是怎样度过的?”
“我躲在你寝殿的帷幕间睡觉!”可纶回答,看见少年王脸上颇不可思仪的表情,她不得不解释道:“因为当时有很多卫兵在找我,我想他们肯定不敢来打搅你休息的,所以就悄悄躲到你的寝殿去了。”
“睡得好吗?”少年王问她。
“与德卡离得那么近,我根本不能安心合眼,虽然当时累得不行,可只要一想到德卡的听觉是那么敏锐,我就不得不振作精神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可纶回忆着当时如梦魇般的情形,“原来为了能活下来,我竟然可以有这样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
“我并没有说过要杀你,可纶!”埃及王提醒她,他的脸上隐隐可见笑意浮现,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怎么,听到我的痛苦,他很开心么?那如果我不幸死了,他岂不是要手舞足蹈了?
“我并不是为了说这些才来找你的!德卡,”可纶不想把莎莎供出来,免得她遭殃,所以马上另起话头,“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护身符我并没有卖掉!我骗你说我把它卖掉了,只是想知道这个护身符究竟有多重要。”
“不管它是不是重要的,法老赐予的东西本来就应该被好好保护着,你这样不恭敬的对待礼物,我会认为这是对埃及王的蔑视!”
“你知道我并没有蔑视你!”可纶疲倦的说,德卡讲的这些大道理她根本听不进去,“也许在埃及有一千条规矩教人该如何尊敬法老,可是我半条都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在这里教训我,我没有卖掉护身符,并不是因为那是法老的赐予,而是因为那是德卡给我的,那上面有德卡的祝福。对我来说,那是德卡的心意,而不是法老尊严的体现。正因为如此,我想或许只有用卖掉护身符这种笨办法,才能让德卡暂时想不到法老的尊严,而会愤怒的告诉我,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个护身符有多重要!对德卡撒了谎,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她的这番话令少年王不解,“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这个护身符对于我的意义呢?”他困惑的问。
“知道了护身符的真实价值,我才能说服自己,德卡是把我作为一个朋友来对待。就算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我也不想被随便的利用着!对我来说,无论是说出的话还是做出的事,都必须出自真心!”
在可纶说完这些话之后很久,少年王都没有再出声。他们在静悄悄的室内隔着一定的距离彼此对视着,可纶等待着德卡的回答,可是德卡的表情并不能给她答案。也许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以至于他要思考很久才能回答。她看着德卡慢慢走近她,走到很近很近,法老是不该与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的。他低头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在跃动的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闪现着可纶所不熟悉的光,那就是德卡的真心吗?
“这个护身符,从阿赫摩斯法老开始,守护着王朝的历任君主。在它的守护之下,先王们才得以励精图治,将希克索人赶回了蛮荒之地,使一切外邦疆域都臣服于埃及,并确保埃及在神明的守护下成为繁荣昌盛的强国。诸多先王的英灵都寄托于上,辅佐其继任者将辉煌延续。它是埃及王室家传的王权象征。对于埃及最上层的贵族与祭司来说,这才是身为法老的明证。只有弯拐与连枷是不足以登上王座的,佩带着护身符的法老才是先王们认可的继任者。现在你知道这个护身符的意义了吧?可纶?”
“德卡将这样贵重的东西送给我,又代表着什么意思呢?”可纶锲而不舍地追问着,“我与埃及的王权没有关系吧,你为什么要随便的给我呢?”
德卡专注地看着她,看得出他在踌躇,他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最终他还是说了:“我并没有随便的给你啊,可纶。父王将护身符给我的时候,对我说:‘把它戴在你想守护的人的胸前’,在很多年以前,父王就是亲手给母妃戴上了护身符,然后迎娶了母妃。对埃及女子来说,谁能得到这个护身符,就能够成为法老伟大的妻子,而这正是王姐所期盼的幸福………”
“我明白了!”可纶打断他,“所以你就把它戴在我的脖子上,谁让我是个女的呢,这样带着我坐上王家游船游过尼罗河的时候,埃及人就都会知道我戴着王家护身符。而佩特拉女王担心我会夺去她的幸福,不得不因此而做出某些事来讨好于德卡你,以保证她将来仍可顺利的嫁给你。最妙的是,戴着护身符的我的存在,给予了她巨大的压力,使她自动放弃了你希望她放弃的东西,而你连承诺都不必给。不知道这个护身符意义的我,更不会要你封我为什么伟大的妻子,而且还会傻乎乎的感动着说会保护你。德卡,你果然是物尽其用的高手啊!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
可纶带着嘲讽语气说这些话的时候,德卡居然并没有勒令她闭嘴,只是神色温柔的一直倾听到她说完,才微笑着说道:“可纶,我并不怕你知道护身符的意义,现在我依然愿意娶你的,也会封你做我的正妃,这样你高兴了吗?”
“反正对你来说,只要能用得上,那娶谁都无所谓了。”可纶冷冷道,“德卡,你把人的感情当成什么了?你以为别人看待婚姻也像你这么随便吗?那并不是一个头衔,一场婚礼或者一次交易,那可是祸福与共的一辈子啊!这个世界最不能够被原谅的事,就是利用别人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求婚遭到如此强烈彻底的拒绝,外加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指责,少年王即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忍不住要大大恼怒。“到此为止吧,丫头,”他狠狠命令着,“不愿意的话,就把护身符还给我吧!”
这句话简直有如魔咒,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可纶突然之间被魔法定住了一般,一下子张口结舌起来。“呃……我…我正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她刚才还板着的脸现在和缓了许多,“我…呃……那个护身符……我把它交给大神官了!”
鼓起勇气说完最后一句,可纶定睛去看德卡的脸,生怕他会如梦中那样七窍流血。幸好德卡并没有,他怔了一下,“是大神官向你要的?”他问。
可纶摇头,“我去找大神官,请他送我回去,他对我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废话,接着告诉我说,他可以借助护身符的力量让我进入‘神之居’,这样我就能回去原来的世界了。”
“你要离开埃及?”德卡用漂亮的黑眼睛盯着可纶问她,“为什么?”
每次他一这么看着我,我就要脸红。可纶的心跳登时加速,“哎,”她故作轻松的笑笑,“被法老到处搜捕,我在埃及无处容身了,当然要回家了。”
少年王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说道:“这样的话你大可不用担心,我立刻撤消搜捕令,也不会再把你关起来了。”
“骗你的啦,我才不怕你呢!”可纶拼命想制造些轻松的气氛,因为少年王的失望表情让她觉得很不安,“我不能一直玩下去,离开得太久的话,爸爸妈妈也要担心的。”
“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理由!”德卡闷闷的说,“可纶,你只是找了个最通常的理由在敷衍我!”
“好吧,老实告诉你,我在埃及实在是住不习惯,这很难解释清楚。我从小生长的环境不是这样的,这很难更改过来。我是来这里玩的,我的生活并不在这里。”可纶尽可能的想让法老明白,“虽然在埃及能够暂时忘掉那边世界的烦恼,可是这里的烦心事也并不见得少,所以我想还是回去的好。能够见到德卡,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么好吧,就让纳鲁斯用护身符把你送回去吧!”德卡皱着眉说道,“你想带点什么回去吗?黄金?象牙?或者珐琅首饰?”
“不不不,只想要一张合影留念!可惜的是没机会拍美丽的佩特拉女王了。”可纶从背包中取出相机,对好焦距打开闪光灯,在高高的灯架上摆放端正。“德卡,你就看着这个机器——对,就站在那里别动,呆会我说‘笑’的时候,拜托你要笑的灿烂一点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设定好自动拍摄,然后迅速跑到德卡身边,在心里掐着秒数,同时摆了个相当无厘头的姿势,对德卡大喊一声:“笑!”接着闪光灯一亮,便听见了胶卷拉动的声音。
“OK了!”可纶夙愿得偿,兴高采烈起来,忘记了刚刚还在义正词严的教训德卡,“现在我要回神庙去了,再见,德卡!”
“明天我会送你进入‘神之居’的,可纶!”德卡说道,而在那以后,他正好可以向大神官要回王家护身符。
“好,我会等你的!对了,德卡,”可纶忽然凑近德卡耳边,轻轻说道,“我送给你的那个护身符,并不是礼尚往来的敷衍物,而是真的可以保护你,你要记住哦!”
“我知道,我一直都戴着。”德卡指指垂在他胸前的SOS护身符。
这回答让可纶很高兴,“那么,晚安!”她最后笑着挥了挥手,蹦达着背上大包,打开门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