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距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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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腾腾的厨房里,苏清语双手插在口袋里,倚在门框上看着花嘉倪不知疲倦的剁着饺子馅,
    还不时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自从那位不速之客走了之后,花嘉倪就开始除了睡觉之外,便是一
    刻不停的忙着,把屋子擦得一尘不染,连一日三餐都变成怎么耗时间怎么来,好像拼命的想把每
    一秒都安排的满满的,不让自己有一刻可以停歇的时间。
    “很快就好了,你再稍等一下。”
    花嘉倪拍拍手上的面粉,笑眯眯的又忙碌起来,苏清语看他后背的衣料都湿了,心疼的走过去
    ,扶着他的背,带着商量的口气道:
    “其实,我们不一定要弄那么麻烦的,天那么热,随便做点就好。”
    花嘉倪一听,又要让他歇着,急得满面通红,摇着头接嘴道: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事,也难得你吃得惯,好啦,你快出去等着,这儿很热。
    ”
    看苏清语还不动,也不顾手上的滑腻,便强推着他的肩膀,把人赶了出去,关上厨房门,这
    才沉下脸来,他厌倦苏清语每次看他时眼里漾出的悲悯的神色,他不指望着别人可怜,之所以这
    么做,只是希望自己能迈过这道坎,就算过程难免痛苦,至少能让他淡忘掉过去,生活的充实些
    。
    苏清语皱着眉,推了推被从里面紧锁上的门,无可奈何的回到沙发上,花嘉倪在这么下去,真
    怕会闷出个好歹,每天都笑嘻嘻的,好像真有让他高兴不完的事一样,每天变着花样的伺候他,
    一会儿说他气虚,给他煲药汤,一会又说他体寒,非的给他做龙虾,最后剥虾壳愣是把虾壳扎进
    了指甲里,血流了一地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看得他脑神经都拧一起了,十指连心的痛,岂是能忍
    的了的,可花嘉倪愣是眼泪都没掉出一滴。对于这压抑情绪而换来的平静,苏清语时常担心的连
    觉都睡不好,他宁可花嘉倪整日里哭天抹泪,也不要他像现在这种故作平静的反常。
    三鲜的香气渐渐飘来,苏清语看看表,转身走进花嘉倪的卧房,把被子抱到阳台上,刚轻轻
    一抖,蓦地从里面掉出一片东西,苏清语惊讶的低头捡起一看,顿时嗓子里像被塞住了一块东西
    ,噎的他好久说不出话。
    花嘉倪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苏清语面如死灰的坐在沙发上,手里露出塑料银色的一
    角早已捏变了形,花嘉倪微笑着走过去,轻声问他怎么了,谁料苏清语啪的一声把东西摔在桌上
    ,气冲冲的质问道:
    “你吃得这是什么!”
    花嘉倪脸部一僵,看看药片,又看看外面晒着的被子,笑眸一转,轻松的说道:
    “我这两天有点感冒,所以,”
    “感冒!?什么感冒要吃忧虑定!你活腻了?!啊?想死了是不是!”
    苏清语的怒吼声,震得嘉倪耳朵一阵阵耳鸣,却不禁的苦笑,他可不是想死了吗!不然干嘛
    天天这么折磨自己,白天有事做还好,晚上呢,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整夜的瞪着眼到天亮,甚至
    焦躁到用头撞墙来缓解情绪的失控。整个人痛苦的快疯了,这才想起了这个办法,直到那天他睡
    的很沉很沉,才恍惚间觉得安眠药真是个好东西。
    花嘉倪屈身捡起地上皱巴巴的药,垂着头顶嘴说道:
    “不就是几片安眠药吗?我又不多吃,能有什么事,就算死了不也正好吗,省得你再可怜
    我。”
    苏清语眼睛忽然间睁大,气得胸口不断的起伏,一把抱起花嘉倪冲进了卧房,使劲摔到床上,
    末了自己也全身都压了上去,花嘉倪吓得浑身彻寒,挥舞着手开始推他,苏清语一项都很温和,
    就算他住进来,也不曾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他甚至明显发觉到这个人
    身体的变化。
    看着嘉倪惊恐的看着自己,苏清语双手支在他的头两侧,眯着眼冷冷的说道:
    “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还怕这个,你想死可以,但在死前也要成全我。”
    花嘉倪脸色的血色都退完了,看着苏清语越来越近的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苏清语看他
    现在的表现瞬间觉得很受用,竟慢慢坐起来,揉着他的头发,柔声诱哄道:
    “好啦,起来吧,还跟我演视死如归,真是个小孩子!快别哭了,”
    花嘉倪看着他,懵懵懂懂的坐起来,眼泪鼻涕流的满脸,嘟囔说道:
    “你,你不是要,”
    “要什么?我可没你想的那么禽兽,看把你吓得。”
    拽起床上的人,弯腰替他穿上鞋子,又把人拖回客厅,两人闷头吃着饭,花嘉倪还是心有余
    悸的不时瞟着他,苏清语心里又笑又气,莫名的还有一股子意犹未尽,那个半真半假的吓唬过程
    中,他却是真的就险些把持不住自己。
    吃过饭,苏清语正弯着腰擦桌子,花嘉倪却面带难色的走过来,迟疑了半天,努力呼了口气
    ,才幽幽说道:
    “清语,带我离开这里。”
    苏清语身体一顿,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会,待听到花嘉倪又重复了一遍之后,脸上瞬间涌上了
    欣喜,他之前就对花嘉倪提出过这个要求,只是花嘉倪当时只顾着难受,就给搁置了,本想着不
    可能了,谁料却在现在有了转机。
    苏清语大步走过去,异常高兴的晃着他的胳膊说道:
    “你想去哪?”
    “哪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
    花嘉倪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有太多回忆,有太多的触景伤情,也许给他一个新的环境,他
    就会慢慢忘记。
    苏锦被关了一天多,屋子都被他糟蹋的不成样了,老爷子也由他闹,在大动静也就当没听见
    ,直到半夜苏程急匆匆的跑过来,说苏锦好像生病了,躺到在地上浑身发抖,喊他也没反应,老
    人半信半疑,那小子从小鬼点子多,可不能大意了,于是披着衣服就跑到院里透着窗户往里看,
    这一看还真是挺严重的,赶紧叫医生过来,这才算是打开了那门。
    在诊断出确实发烧之后,苏锦被转移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挂上了点滴,苏老爷子这才算是
    喘口气,又悔又恨,悔的是自己下手重了,恨得是苏锦不争气。
    老人独自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侄子,抬手把额头上的毛巾换下,径自唏嘘道:
    “小锦啊,别怪大伯心狠,大伯也是希望你能有出息,过得好,苏家已经对不起你妈了,
    不能再耽误了你啊,我知道你喜欢那孩子,可你也得为家里考虑考虑啊,你大哥那个窝囊样是指
    望不上,苏乾是不错,可比你还是差些,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脱了鞋就自己再也
    穿不上了,你就忍心看这个家业到你这一代给断送了?清语对那孩子挺不错,也有那个意思,你
    就松这一回手,让给他吧。”
    老人说的是泪水横流,末了,给苏锦掖掖被角,长叹了一声,嘱咐完门口照看的医生和几个
    魁梧的壮汉,放心的轻轻关上灯。直到脚步声远离,黑暗里房间中,一双紧闭着的眼睛,才蓦地
    睁开,透着微弱的光线,氤氲的发亮。
    让给他?笑话!
    一夜无眠,直到晨雾微散,苏家老宅子里,清脆的一连声响,几声飞快的脚步声,瞬时一辆
    银灰色的商务车驶出了庭院。
    苏老爷子正睡得憨实,霎那间被一串尖利的敲门声饶醒,老保姆急迫的叫道:
    “老爷,不好了!小锦少爷跑了!”
    老人强扶着床头板坐起来,穿了件薄衣,被一群人拥簇着来到昨夜的那个房间,空荡荡的屋里
    ,只剩下凉风嘶嘶的透过被砸的粉碎的窗户钻了进来,老人怒的眉毛都竖起来了,拍着大腿骂道
    :
    “这个混帐东西!”
    苏锦开着车,真后悔自己这两天没吃东西,弄得现在眼前直冒火星儿,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
    家,开了门第一件事就是开冰箱先把胃给填满了,公司反正他也不想要,给苏乾正合他的意,等
    吃饱喝足了,就是把地球掏出个洞来,也得把花嘉倪挖出来!顺便再买条大铁链子,拴他十年二
    十年的,看他还敢再把自己甩了!
    良庆自从知道老板被囚禁了之后,手头也没闲着,人还是没日没夜的找,顺便还不忘每天到
    老板家把一堆小东西喂了。
    刚一进屋,冷不丁的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呢,咱们这位苏恶少正穿着个睡衣,胡子
    拉碴的吃的还挺酣畅,
    “…老板?”
    苏锦大口大口嚼着东西,瞥了他一眼,第一句就是:找到没!?良庆在确定了自己看到的不
    是幻想之后,手里的狗罐头一丢,热泪盈眶的奔了过来,无比激动的张着嘴嚷道:
    “没找到,不过还在找。”
    苏锦看他激动那样,还以为有消息了,最后一听,失望的骂了句脏话,闷声不吭的继续补能
    量,好不容易犒劳好五脏庙,仰着脖子往后一靠,扒了扒头发,烦躁的狂吸了几口烟,耷拉着眼
    皮说道:
    “嘉倪他爸怎么样了?”
    “医院那边每周有两次治疗,现在康复的还不错,就是气还没消,一直都没提花嘉倪的事
    儿。”
    苏锦哼了声,把烟头一摁,又交代了良庆几句,便腾地站了起来,转身进卧房换了套衣服,把
    自己收拾的利利整整,开车去了花嘉倪家里。
    这次,他既不藏着也不掖着了,不管花家承不承认,他也是花嘉倪的男人,他就不信,这花
    爸的心真能是铁打的!
    当花爸步履蹒跚的打开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发火,苏锦噗通一声跪下了,花大海气恼之余
    愣是惊的说不出话,揪起门角的扫把就挥了起来,直骂着让苏锦滚出去,方妈在里屋听见动静,
    赶紧跑出来,一看人孩子跪在门外,也顾不得花爸了,赶紧上去想拉苏锦起来,苏锦执意不动,
    最后还真真切切的喊了声爸,差点没把花大海气抽过去。
    花大海笤帚一扔,改为亲自用手推搡,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走!你走!我不是你爸,我们家也不认识你!”
    苏锦阴着脸,咬牙说道:
    “不管您怎么赶我,您都是我爸,我对嘉倪是真心的,之前那些是误会,嘉倪现在躲着不
    肯见我,我找不着人,爸,我要是真有一点儿法子,我能来您这儿找吗?”
    苏锦说着说着,眼眶竟都有些红了,花大海知道说不过他,索性不再理他,有些心虚的呵道
    :
    “我也不知道人在哪,你找我没用,我死都不会把儿子给你的!快走吧!”
    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苏锦看了一眼紧锁的铁门,眼里尽是失落,花大海以为不理他,人
    就该走了,谁知道苏锦愣是在门口跪了一个下午,眼看着上下楼的人越来越多,弄得全院都传的
    沸沸扬扬,见面打招呼的对话都改成了:
    “知道吗?老花头门口有个小伙子,一声不吭的跪了一下午,听说啊,那孩子还喊花大海喊爸
    呢!老花头儿理都不理把人孩子丢在外面!真够狠心。”
    “早知道了,那孩子看起来也就比他家嘉倪大几岁,模样那叫一个俊啊,还是开一大奔来的呢
    !啧啧,没想到花大海挺正经一人,年轻时候还挺花花啊,这时候又冒出一孩子,”
    苏锦跪在门口,听着楼道外面老大妈们的非议,勾起嘴角,忽地悲痛的喊道:
    “爸,我是小锦啊,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您不能不见我啊。”
    这次先不是花爸气了,连方妈都要崩溃了,丢不起这人啊!楼道外的老太太们一听,这孩子可
    怜见的,母性的光辉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哗啦一下子都涌到老花家门口了,左问一句右问一句
    的,还有一个老阿姨心疼的都掉泪了。苏锦话也不多说,就低着头,难过的说了一句:
    “我现在发展的不错,就想接我爸过过好日子,可惜他不认我。”
    老阿姨心都酸了,直嚷嚷花大海绝情,不是东西,花爸脸都要紫了,再不出来非得被唾沫星子
    淹死不可,忽地一开门,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进来说!”
    苏锦一看有戏,站起来拍拍膝盖就进了屋,花爸也蔫了,让方妈给这孩子倒了杯水,气呼呼的
    说道:
    “你,你这不是给我脸上抹脏嘛!让我以后还咋见人啊!”
    看苏锦不说话,自认倒霉的叹了口气,说道:
    “你说你跟嘉倪,我还能看不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他?你来我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又给
    我送这送那的,可这要是个姑娘,我保准敲锣打鼓的让你领走,可我这是个儿子啊,这算怎么回
    事!”
    苏锦听他这么说,急得心里都烧起来了,一脸正色的乞求道:
    “爸,我不在乎,我就想跟嘉倪好,我一辈子对他好,您就当多了我这么个儿子,以后您要
    想抱孙子了,我指定想办法给您弄一个出来,您就答应我们吧。”
    花大海估计真气过头了,听着他这么爸爸来爸爸去的,也麻木了,可听到最后,却越来越不
    对味了,说的轻巧,弄一个出来,怎么弄!这是俩男人啊!
    后悔的一拍脑袋,这自古以来,老的啥时候都狠心不过小的,嘉倪现在找不到了,他气归气
    ,可到底心里也急的不行,只是沉不下这老脸来,搔搔头发,气恼的说道:
    “我要是早知道你们是这关系,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再和你待一块儿!也怪我!你们苏家做的
    也过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苏锦心里一阵欣喜,花爸看样子是要松口,一把拽住花大海的胳膊,激动的说道:
    “爸,您,您这是同意了?!”
    花大海脸一别,恨恨的叹了口气,
    “同不同意的以后再说!”
    他还能说什么?儿子都跑了说什么也没用啊!面色温和了不少,又问道:
    “同学那也没有吗,是,是不是跑谁家躲着了,”
    “我到处都找了,上次见到过一次,后来被,被一个姓莫的接走,就再没消息了。”
    方爸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应了一声,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方妈眼睛四下躲闪了一会,腾的站起来
    ,说道:“你等着,我这有封信,是前两天在家门口捡的。”
    苏锦眼里瞬间有了光亮,等打开信一看,竟真是花嘉倪的笔迹,信上除了对家人的道歉,还说
    了他现在过得很好,准备和清语去外地了,可能一时间不会回来,让家里不要担心。花爸看儿子
    是要离家出走啊,紧张的赶紧问方妈什么时候收到的,方妈支支吾吾的,说前两天,怕花爸看了
    又要生气,就先瞒着了。
    指尖摸索着一个个娟秀的字迹,手都有些颤抖了,花嘉倪对他只字未提,就像从没认识过,苏
    锦抓着稀薄的纸,仿佛是拖住了最后的念想,久久都不松手,心脏绞疼的让他眼眶发烫,浑身的
    力气都被抽走了,末了,静静的坐回到沙发上,慢慢把信放回桌上,硬是咧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
    ,这次,让他去哪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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